时间机器:威尔斯科幻小说集

第四章时间旅行　　“上周四我已经跟你们其中的几位讲过时间机器的原理了，还展示了实物，但当时还没完工，就放在实验室里。现在还在那儿，旅行后有点磨损，有根象牙棒裂了，还有根黄铜杆弯折了，但其他部位还算完好。我原计划上周五完工的，但周五那天快组装完毕时，我发现其中一根镍棒短了一英寸，只好重做，所以这台机器今天上午才完工。今天上午十点，**台时间机器开始投入使用。我*后敲打了一番，把所有螺丝检查了一遍，给石英棒上了点润滑油，*后跨上了鞍座。当时感觉就像拿枪对着脑袋自杀一样，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情况。我一只手抓启动杆，另一只手抓制动杆，先推下启动杆，几乎同时又推下制动杆。我感觉天旋地转，有一种噩梦里的坠落感。环顾四周，实验室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难道什么也没发生？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但很快就注意到了钟表。刚才还是十点几分，一眨眼工夫竟然快三点半了！　　“我吸了口气，咬紧牙关，双手抓住启动杆，‘砰’的一声发动了。实验室越来越朦胧，暗了下来。沃切特夫人开门进来，又走向了花园门，显然没看见我。这段路她原本大概要走一分钟，但现在她像火箭一样‘嗖’地从我眼前过去了。我把启动杆推到底，天黑了，快得跟熄灯一样，瞬间又到了第二天。实验室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很快又到了第二天晚上，接着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如此反复，越变越快。我的耳朵里全是机器旋转的轰鸣声，内心感到一阵怪异而莫名的慌乱。　　“我恐怕无法表达时间旅行时那种奇特的感受，实在太难受了。就像急转弯被甩出去一样——只能无助地往前冲！让人惊恐万分，仿佛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随着机器逐渐加速，昼夜交替更让人头晕目眩，如同一只黑翼在扇动。实验室越发朦胧，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还能看到太阳在空中飞跃而过，每分钟跳一次，一分钟就过一天。我觉得实验室已经毁坏了，我已经处在露天环境下。我隐约看到了脚手架，但机器移动的速度太快，我几乎看不到任何移动的物体，就连爬得*慢的蜗牛都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光影间的交替闪烁令眼睛极其难受。在断断续续的黑暗中，我看到月相飞速变换，从新月到满月不时交替，还依稀瞥见了星辰运行的轨迹。我继续前进，越来越快，昼夜的迅速交会成一片连绵的灰色。天空染上了一股深邃的蓝，异常明亮，宛如黎明的色彩，美不胜收。空中，太阳变成了一道火光、一张耀眼的弓，月亮变成了一条朦胧的飘带。完全看不见星星了，只能偶尔在幽蓝中瞥见一道忽隐忽现的圆形轨迹。　　“原野雾蒙蒙的，一片模糊。我还在这座房子所在的山坡上，山肩往上延伸，一片灰暗。树木的生长变化似一阵阵水蒸气，时而枯黄，时而翠绿。它们生长、繁盛、凋零、衰败。高楼大厦在眼前拔地而起，或灰暗或清晰，*终梦一样逝去。整个地球表面仿佛都变了，在我眼前消融、流淌。速度刻度盘上的指针越转越快。此时，我注意到太阳运行的轨迹在上下摇摆，从夏至到冬至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由此可见，我已经达到了一分钟跨越一年的速度。一分钟又一分钟，白雪漫天飞舞、消失，转眼间又来到了阳光明媚、绿意盎然的春天。　　“开始时那些难受的感觉变淡了，*后全都融合成一股歇斯底里的兴奋。我察觉到机器开始笨拙地摇晃，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当时我已经精神恍惚、无力思考了，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劲头冲进了未来。起初，我完全没想过停下，只顾新鲜刺激，将一切抛之脑后。但很快，我产生了一连串新的情绪，好奇中夹杂着一丝恐惧，*后完全被这样的情绪所控制。世界在我眼前飞驰而过，模糊不清，瞬息万变。我当时想，如果能停下来仔细观察一番，定会发现人类的发展多么神奇，我们初期的文明取得了多么辉煌的进步！周围的建筑雄伟壮观，看上去波光熠熠、烟雾缭绕，比我们这个时代的任何建筑都要宏伟。一条艳丽的绿带沿着山边向上延伸，中间看不到任何寒冬的间歇，始终绿油油的。尽管我的意识混乱，仿佛罩了层面纱，但地球看上去仍然十分楚楚动人。这样我才有了要停下来的心思。　　“这里存在一种特殊的风险：在我或者这台机器所占据的空间里可能存在着某种物质。不过，只要我以足够快的速度穿越时间，倒没什么问题。我可以说是被缩小了——能像蒸汽一样从障碍物的缝隙里穿过去！但一旦停下，就仿佛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分子都被严严实实地充填到这些物质中。这意味着我身体里的原子真要和那些障碍物来个极其亲密的接触，引发深度的化学反应，把我和仪器炸得灰飞烟灭，*后不知去向。制造这台机器时我就一次次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当时我欣然接受了，觉得风险不可避免。人总要承担风险啊！现在风险无法避免了，我也就没了当初那份轻松。但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不知不觉间四周完全变了样，机器剧烈地颠簸、摇晃，让人想吐，*主要的是那种无止境的坠落感，让人心惊胆战。我一时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停，一时又赌气想停下来。我像个急躁的傻瓜，猛拉操纵杆，机器开始乱转，我一头飞了出去。　　“仿佛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吓得愣了片刻。冰雹无情地在我周围嘶嘶作响，我坐在柔软的草皮上，面前的机器翻倒在地。周围依旧一片灰暗，但耳朵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好像在一个花园里的小草坪上，周围是一片杜鹃花丛。我还注意到，深浅不一的紫色花瓣在冰雹的打击下纷纷飘落。冰雹就在时间机器上方的一片云团里，跳着，舞着，一阵烟似的朝地面砸来。很快我就浑身湿透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款待一位穿梭无尽岁月的访客，还真好哟。’我说。　　“我心想，淋成这样真够蠢的。我起身四处张望，透过狂泻的冰雹雨，能看到杜鹃花丛外有一座巨大的雕像若隐若现，那显然是用某种白色石料雕成的。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