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2018中国年度中篇小说-(全二册)

　　五个暗夜行走的老人，在夜的伤口上昙花一现，又被夜黑盖住。卡车车轮发出粗暴声响，像个毫无教养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掠过，柴油与烟尘混合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　　长年的山村生活爬坡上坎，让他们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特工，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他们在一户农家院子墙外的秸垛堆前匍匐下身子，像极了影视剧里那些游击队员。　　——潘灵《偷声音的老人们》　　十米，五米，借着头顶间隔悬挂的矿灯，他看清了逃犯一头乱发之下那苍白的侧脸。而直到两块比酸菜坛子还要粗壮的碎石从斜上方坠下来，落在离杜湘东不到半米的跟前，他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咔然开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包括脚下传来，越发密集，震耳欲聋，整条巷道都在扭曲变形，像把人吞进了一段蠕动不休的肠子之中。　　——石一枫《借命而生》　　姜上清被斧刃上的闪光吸引了，他走到斧子跟前，弯腰捉住斧柄，握在手里，提着往那主任身边走了过去……姜上清这一举动，把那主任吓住了，吓得僵在原地，脸白得像一张纸，两片能说会道的嘴唇，突然抖动得像风吹翻的树叶，哗哗地直流唾液……　　——吴克敬《新娘》　　张黑脸自从与德秀师父睡过，一到雷雨天，他就穿戴整齐地坐到院子，等待雷劈。他去喂候鸟时，遇见草丛的毒蛇，也不躲闪，以为它会缠他的腰。夜里听见野兽的叫声，他也以为做它们美餐的时刻到了，起身到院子，袒胸露臂，只穿短裤，想着无论是狼还是老虎吃他，都比较顺嘴，不用扯烂衣裳，还能省下衣物，给活着的穷人穿。可是雷电击穿的是乌云，毒蛇对林蛙更感兴趣，狼似乎也有它的夜宵，号叫几声后，留给金瓮河的，仍是恬静的夜晚。　　——迟子建《候鸟的勇敢》　　他见谁都是一脸讨好巴结的贱笑，他走路，扭着跛脚艰难地走；他骂人，嘟嘟囔囔小声还击田桂花的大骂；他唱花儿，哼的是一些酸得冒水的花儿；他说话，红着脸膛在一群闲人的怂恿下满口唾沫地描述着田桂花的身体和田桂花的美妙……他的感觉和气味，像一片肮脏的旧布，粘在我们的日子里，揭不去，拔不掉，我们厌恶极了，总觉得是一种耻辱。他这个人，就是一个恶毒的疮，钉在我们的日子里，好不了，除不尽，天长日久地发炎、化脓，流淌着恶臭的脏水。　　——马金莲《低处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