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缭乱

"凤舞缭乱 第1卷：正文 01 北秀容 　　北魏神龟一年，春。 　　北秀容，契胡部落。 　　春风催绿，草长莺飞。大片大片的朦胧新绿仿佛轻雾薄纱，层层叠叠笼罩着初春的草原，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清郁的草叶香。天空一望无际，如海水洗过的蓝色琉璃般晶莹剔透。在契胡部落居住区前的草地上，一个小女孩正皱眉咬牙使劲拉开一支小弓，瞄准着从天空飞过的一群鸟儿。女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晒成了浅小麦色，灵动精致的眉宇间略带几分男孩子的英气，配上她此刻张牙舞爪的模样，颇像只桀骜不驯的小兽。 　　不长不短的箭被射出之后很快就在半空中减势，晃晃悠悠一头栽了下来，惹得旁边的男孩哈哈笑了起来。男孩年纪和女孩相仿，容貌清俊，微眯着眼笑起来的样子显得格外洒脱不羁。 　　女孩不客气地拿弓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愤愤道：“阿兆！不许笑！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把翱翔于天空的鹰都射下来！” 　　男孩更加乐不可支，挤眉弄眼地调侃着：“好妹妹，就你这射法，别说是鹰了，就算是纸做的鸟也射不下来吧。” 　　女孩顿时恼羞成怒，再次拉开弓箭，用尽全力射出一箭。谁知这一下用力过猛，那箭居然朝着她的脑后飞了出去。女孩还来不及沮丧，就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英娥！” 　　“阿爹！”英娥兴奋地边叫边转过头，正想朝父亲跑去，却惊讶地看到父亲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年。少年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肌肤泛起细碎的金光，晨曦在他的嘴角溶化为耀眼的笑容，眉梢眼角轻轻往上微挑，勾起的仿佛是草原上永不凋零的盛世繁花。 　　从未见过的美瞬间直击心灵，完全没有任何先兆。 　　英娥从小就知道，自己的阿爹尔朱荣是整个契胡部落出名的美男子，这个陌生少年却在一瞬间就夺走了草原上男子所有的风华。 　　“英娥，你是怎么搞的？差点就射到了爹的朋友身上。”尔朱荣虽皱着眉，眼中却并无愠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英娥这才看清那少年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她刚才射出的箭正插在上面，雪白的面粉扑簌簌直往下落。 　　英娥的脸唰一下红了起来，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居然让个外人见到自己这么差劲的箭术，这下子丢脸可丢大了。想到这里，英娥顿时看那少年不顺眼了，轻哼一声，颇为傲娇地转过头去。 　　少年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 　　尔朱荣轻咳一下，对着少年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贺六浑，这是我的嫡长女英娥和侄子阿兆。这孩子被我给宠坏了。” 　　尔朱兆忍不住插嘴道：“叔父，他是鲜卑人？” 　　贺六浑不等尔朱荣回答就点了点头：“对，我是从六镇那边过来的。” 　　他说着望了一眼英娥，见那女孩正偷偷听这里的动静，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英娥和他的目光正好对上，她索性将手一伸，大声道：“你把箭还给我。” 　　贺六浑笑了笑，拔下箭走到她面前：“你想射天上的鹰？” 　　英娥抢过箭，想到刚才射得惨不忍睹的几箭，脸上不禁又有些发热。 　　贺六浑缓缓半蹲下身子，紧握住她的手拉弓搭弦，牵引着向天，拉满弦。英娥扭头看他，他看起来温雅又有礼，那双茶色眼眸却有着相当清冷的质感，焕发着琥珀美酒般清亮的光泽。 　　还没等英娥反应过来，箭已出弦，如流星般急速朝着目标掠去。只听啪一声，一双中了箭的雀鸟应声垂落。 　　一箭双雀！英娥和尔朱兆同时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贺六浑微微一笑：“看，你射下来的鸟可不是纸做的。” 　　尔朱荣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在一旁催促道：“贺六浑，和小孩子多说什么，来，你嫂子已经准备好饭菜，正等着我们呢。” 　　贺六浑站起身要离开，衣角却忽然被扯住。他低下头，只见一双清水琉璃般的眼眸正静静看着他。 　　“你教我射箭。” 　　贺六浑俯下身来，看着那孩子的手腕在阳光下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还要回六镇去，我的家在那里。不过相信不用太久，我们又会见面。到那时，我一定会教你射箭。”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尔朱荣，尔朱荣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英娥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们，右手却依然拽着贺六浑的衣角。 　　“对了，下次见面时，你也可以叫我的另外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连你阿爹都不知道哦。”贺六浑的茶色眼眸里含着笑意，“我的汉名，叫作高欢。” 　　高欢从契胡部落离开时，已是第二天傍晚。英娥并没有机会和他道别，因为那个时候她在父母房中睡得正香甜。蒙蒙眬眬醒过来时，英娥隐约听到阿爹正和阿娘北乡公主低声说着什么。 　　“刚结识贺六浑时，我曾以修剪烈马鬃毛试之，他毫不胆怯，那烈马在他手中如同没满月的马驹，听话服贴得很。不过更让我欣赏的不是他的胆量和技术，而是他当时说的话。” 　　北乡公主似乎也有些好奇：“他说了什么？” 　　“他说御恶人亦如此马。不管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总有别人所没有的长处，总有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只要找准方法因材使用，任何人都可以为我所用。” 　　北乡公主沉默了一瞬道：“天宝，贺六浑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尔朱荣笑了起来：“看着吧，阿玥。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回到这里为我所用。” 　　元玥点头轻笑：“天宝你志向高远，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能人志士投奔到你这里。 　　尔朱荣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前些日子从洛阳传来消息，胡太后不久前将高太后秘密处死在武邑郡君的宅邸。之前她已经将高英驱逐到瑶光寺为尼，想不到*后还是要了高英的命。这女人倒是个心狠手辣的。” 　　元玥掀了掀眼皮：“那高英也不是什么好人，先帝原配顺皇后不就是她毒死的吗？恶人还需恶人磨。如今这结局也算是因果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