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伴文库.锦囊旧书:人鼠之间(中篇小说)

佐治悄悄地打丛树林出来了，那兔子连忙跳回李奈的脑壳里去。　　佐治恬然地说：“你在喊什么鸟的？”　　李奈用双膝跪着说：“你不会把我丢下来的吧，会不会呀，佐治？我知道你不会的。”　　佐治僵直地走近来，在他身边坐下。“不会。”　　“我知道呀，”李奈叫起来，“你不是那种人。”　　佐治沉默着。　　李奈说：“佐治？”　　“嗯？”　　“我还做了另一件坏事呢。”　　“那没有什么关系。”佐治说，接着他又进入了沉默。　　现在是只剩下*高的山脊还映着阳光了。山谷里的暮色蔚蓝而柔和。打远处传来人们互相呼喝的声音。佐治拧过头来仔细倾听这些呼喝。　　李奈说：“佐治。”　　“嗯？”　　“你是不是要骂我呢？”　　“骂你？”　　“是呀，像你过去常常骂的那样。好比说吧：‘要是没有你，我得到五十块钱就……’”　　“天啊，李奈！你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记不住，倒是我说过的每句话你都记住了。”　　“唔，你是不是要讲呢？”　　佐治打了个抖颤。他木然地说：“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我可以过得很写意。”他的声音是单调的，没有抑扬。“我可以找个活干，不会出乱子。”他停下来。　　“讲下去吧，”李奈说，“到得月尾——”　　“到得月尾，我可以拿到我那五十块钱，就去找一间……窑子……”他又停下来。　　李奈恳切地望定他。“讲下去吧，佐治。你是不是不再骂我了呢？”　　“不骂了。”佐治说。　　“啊，我可以走开的，”李奈说，“我就走到山里找个洞住去，要是你不要我。”　　佐治又抖颤了一下。“不，”他说，“我要你留着和我一块儿。”　　李奈乖觉地说了：“讲给我听吧，像你以前那样讲。”　　“讲什么呀？”　　“讲别人怎样，我们又怎样。”　　佐治说：“像我们一样的角儿，是没有家的。他们聚得一小笔钱，随手就花干净。在这世界上，他们得不着一个谁关心他们……”　　“那可不是我们呀，”李奈高兴地叫道，“快讲我们吧。”　　佐治静默了一会。“那可不是我们。”他说。　　“为的是……”　　“为的是我有你，并且呢……”　　“并且我又有你。我们是两个。就是这，这使得我们得到关心。”李奈得意极了，叫起来。微弱的晚风掠过空地，树叶子窸窸窣窣地响起来，风丝把碧潭吹皱了。人们的呼喝声又响了起来，这回比刚才更加近了。　　佐治脱下他的帽子。他发抖地说：“把帽子脱了吧，李奈。空气似乎很清新哩。”　　李奈毕恭毕敬地把帽子除下，摆在自己跟前的地面上。山谷里的暮色更加苍茫了，晚昏很快降临。丛树林里的响动随风传到了他们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