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经典:一九八四(精装)

六月里，他们一共密会了四次，五次，六次——七次。温斯顿已经戒掉了不分时间喝杜松子酒的习惯。他觉得已经不再需要它了。他的体重增加了，静脉曲张性溃疡也逐渐痊愈，只是在脚踝部位留下一块褐色的疤痕。每日早起时的咳嗽也不再犯了。生活对他来说也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已经没有了想对着电屏幕做出厌恶的鬼脸或者破口大骂的冲动。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安全的幽会场所，几乎可以说是家了，虽然只能偶尔相聚，每次不过一两小时，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重要的是在那个旧货铺子楼上还有这个房间。只要知道它一直在那里，安然无恙，他感觉就像自己待在里面一样。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独立出来的属于过去的天地，已经绝种的动物可以在里面自由走动。查林顿先生也是一个已经绝种的动物，温斯顿想。有时候他会在上楼之前与这个老头儿聊几分钟。他似乎甚少或者根本不外出，也很少见到顾客上门。他就如幽灵一般生活着，在黑暗狭小的店铺里和店铺后面更加狭小阴暗的厨房里活动，在那里准备吃的。厨房里还有一台古老的留声机，装着一个大喇叭。有人能来与他说话，老头儿似乎非常高兴。在那些不值一文的货物中来回走动时，他那长长的鼻子、上面架着的厚玻璃眼镜，以及在天鹅绒短上衣里面佝偻着的肩膀，令他看起来不像旧货商，反倒更像收藏家。有时候他会有些热情地摩挲着这件或者那件破烂——一个瓷质瓶塞子、一个破旧的鼻烟盒的釉质盒盖，或者一个装着久已夭折的婴儿头发的镀金胸针盒——从来没有要求温斯顿买下来的意思，只是说他应该欣赏一下。听他说话，就如同听一个古老的八音盒演奏。温斯顿非常高兴，在跟查林顿先生聊天的时候又一点点从他的记忆中发掘出许多久已遗忘的歌谣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