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感

幸福并非没有消极情绪
对许多人来说，幸福的感觉是很难描述的。就像雾一样，你从远处看，它浓厚而且有完整的形状；可是当走近它时，你会发现它变得稀薄了，即使它就围绕在你身边，你也会突然感觉它不可触及。
人们非常注重追求幸福，可是如果你停下来认真地想一想，追求是希望通过努力来获得某种东西，但谁也无法保证它一定能够实现。
大约6年前，我也热衷于追求幸福，却一直没找到幸福的感觉。我和丈夫吉姆居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圣何塞市，当时我们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我还正怀着第二个孩子。按理说，我们的生活应该算幸福美满，但我似乎感觉不到生活的乐趣，总是郁郁寡欢，过后又深感愧疚。令人尴尬的是，我的问题都属于“**世界问题”a。
2009年9月，我的世界塌陷了。吉姆患上重病，被确诊感染了甲型流感病毒和西尼罗河病毒，后来又因免疫系统受损患上了吉兰–巴雷综合征。
吉姆从未担心过自己的生死，我却为之焦虑不安。
当得知吉姆战胜了病魔、病情开始好转的时候，我们松了一口气。可是当被告知吉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走路时——有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会是更长时间，我们又开始惊恐不安，因为这意味着，吉姆作为曲棍球员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结束了。我们不知道以后靠什么支付医疗费，也不知道吉姆还能有多少精力来抚养孩子。
距离第二个孩子出生还剩10周，我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和表达，而吉姆恰恰只剩下时间了。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运动场上，他都已经习惯了快节奏，对他来说，住院的日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虽说他一直忙于接受物理治疗和职业治疗，但他还需要心理治疗。
他在自己的社交网络上发布了一条信息，请求大家推荐有助于心理治疗的读物。各种建议纷至沓来，也有送到病床边的书籍和录音带，其中还附有便笺，以说明这些资料在某个人经历了很大磨难并战胜它的过程中“发挥了多么大的作用”。
吉姆每天都会阅读托尼·罗宾斯（Tony Robbins）和奥普拉·温弗瑞（Oprah Winfrey）的励志书籍、观看TED（技术、娱乐、设计）演讲，比如吉尔·泰勒（Jill Taylor）所著的《左脑中风，右脑开悟》（My Stroke of Insight），研究的是脑损伤对人产生的影响。吉姆会分析迪帕克·乔普拉（Deepak Chopra）的心灵鸡汤类书籍，评论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肖恩·埃科尔（Shawn Achor）、索尼娅·柳博米尔斯基（Sonja Lyubomirsky）等诸多研究人员发表的有关幸福和感恩的科研论文。
所有这些文献都在围绕着一个重复的主题——感恩，将感恩教育贯穿于科学、真实故事以及成功要素之中。受这些文献的影响，吉姆开始写自己的感恩日志。他非常感激那些给予他帮助的人——感激为他换床单的人，感激在吃饭时间为他送来热腾腾饭菜的家人，感激鼓励他的护理人员，感激他的康复团队抽出自己的时间给予他的额外照顾（吉姆的康复团队曾经告诉他，他们之所以会在他身上投入额外的时间，是因为他们知道他对他们的付出有多么感激）。
他邀请我参与他的心理康复训练过程，我知道康复训练对他来说非常艰难，我也很想帮助他尽快康复。当踏进那间病房，置身于他的世界时，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积极的心态。但我未能做到让自己的心态始终处于*佳状态，有时候还会埋怨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不久之后，我便发现他在迅速好转。尽管我们的心路历程不尽相同，但我们都成功了。我也“渐渐醒悟”了。
整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可以说，我们是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的。在吉姆被救护车送到急诊室6周以后，他竟然拄着拐杖走出医院（他倔强地拒绝使用轮椅），那一刻我们断定，他能快速康复不只是因为幸运，一定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素。
在吉姆先前读过的那些对他产生影响的书籍中，有一本是马丁·塞利格曼所著的《持续的幸福》（Flourish）。塞利格曼是一名心理学家，曾任美国心理学会主席，他负责定义了“PERMA”这一个术语，该术语后来成为世界各地许多积极心理学研究项目的基石。PERMA是positive emotion（积极情绪）、engagement（高度投入）、relationships（人际关系）、meaning（人生意义）和accomplishment/achievement（成就感）5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缩写，它们是持久满足幸福感所必需的五大要素：
• 积极情绪：平静、感恩、满足、愉悦、灵感、希望、好奇和爱都属于这一类。
• 高度投入：忘我地投入一项任务或者项目之中，因为高度投入会给人一种“时间消失”的感觉。
• 人际关系：拥有有意义的、积极的人际关系，会比没有这些人际关系的人更幸福。
• 人生意义：意义来自我们从事一项比自身价值更崇高的事业。无论是宗教信仰还是在某方面有益于人类的事业，我们都需要人生的意义。
• 成就感：要体验很高的生活满意度，我们必须努力提升自己，不断取得成就。
我们逐渐把这五大要素作为基本原则应用于生活中。吉姆重返加拿大劳里埃大学从事神经学研究，并立即着手创建可塑性实验室，尽我们所学帮助、指导别人去追求幸福。当人生逐渐包含越来越多的同理心、感恩和意义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感到悲伤了。
每当看到有人对积极心理学运动提出质疑时，我就会独自深思，这些批评者对感恩、人际关系、人生意义或者希望有异议吗？
也许部分问题在于流行文化和媒体把幸福过于简化了，从而使得它因为未被证实而容易为人们所摒弃。社会心理学博士后瓦妮莎·鲍特（Vanessa Buote）在电子邮件中这样对我说：
人们对幸福有一种误解，认为幸福应该是一直心情愉悦、满面春风和称心如意，幸福的人总会面带着微笑。其实不然，只有好事和坏事都能坦然接受，并且学会如何去改变坏事，我们才会幸福，才会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近哈佛大学研究员乔迪在《实验心理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是《情绪多样性与情感生态系统》，他的研究发现，人们经历各种不同的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有利于身心健康。
我们不仅经常误解什么是幸福，还常常用错误的方式去追求幸福。研究员和企业培训师肖恩·埃科尔（Shawn Achor）曾经在《哈佛商业评论》上发表了一篇题目为《正向力》（Positive Intelligence）的文章，他告诉我们大多数人关于幸福的观念是错误的：“对幸福产业*大的误解是：幸福是目标，而不是方法。我们以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会幸福，可结果表明，我们的大脑实际上是与此背道而驰的。”
鲍特也认同这一观点：“人们有时会把‘幸福’视为*终目标，但是却忘记了真正重要的是追求幸福的过程，弄清楚*让我们感到幸福的是什么，那么经常参与这些活动就会有助于我们更加愉快地生活。”
换句话说，在一味追求幸福的时候，我们并不一定感到幸福。当我们不考虑它的时候，当我们乐在当下的时候，我们反而是*幸福的，因为我们正专注于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正在努力达到更高的目标或者帮助某个需要我们帮助的人。
健康的积极态度并不意味着要隐藏你自己的真实感受。幸福并不是没有痛苦，而是能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幸福与喜形于色或者得意忘形不同，幸福包括知足、安康以及经历各种情感的情绪灵活性。在公司里，一些人成功地应对过焦虑和沮丧。有人体验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有人目睹家庭成员患上严重精神疾病，有些人没有。我们公开谈论这些话题，或者不公开谈论——两种方式都挺好。不管是悲痛还是大笑，只要环境需要，我们支持在办公室里哭泣。
一些人也许通过不同的视角来研究幸福，他们甚至认为，幸福是有害的（例如，参见本书*后两篇）。不过，练习有助于提升身心健康，从这一点来看，我们并不是要学会如何才能一直面带微笑，或者祝愿难题能够得以解决，而是要通过训练学会如何才能更有韧性地应对压力，就像你没有经过训练就不能去跑马拉松一样。
在陪伴吉姆住院期间，我亲眼看到他的改变过程。起初只是细微的变化，但之后我立刻意识到，练习感恩以及随之而来的幸福送给我一份礼物：它把吉姆还给我了。如果幸福有害的话，那么我想说，放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