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九:清末名将孙开华传

一 “你拍一我拍一，东南西北在起义。” “你拍二我拍二，皇帝佬儿无宁日。” “你拍三我拍三，全国各地都造反。” “……” 一大群孩子，围在孙家大院那棵高大挺拔的古枫树下玩游戏，有踩高跷的，有踢毽子的，有打“飞棒”的，有打陀螺的……还有一帮孩子在玩“打铁”的游戏；不过，他们嘴里唱的，不是传统意义“打铁”歌谣，而是不知哪位乡绅为他们编的词儿，全是些对当朝的一种嘲讽，听起来大逆不道。 孙家大院，坐落在长沙清塘湾一个山包环绕的山冲里，左边的山包略高一些，山包连着山岗，弯弯地向右蜿蜒而去，迤逦成一段活灵活现的蛇形地；而院子正好就骑在蛇的“七寸”位置上。一条小溪从山冲里流出，绕院而过，到了院前又自然形成一个小潭，远远望去，孙家大院就倒映在小小的潭面上，一幅色彩明媚的山水画往往让人驻足养目。 就在孩子们兴高采烈玩得忘乎所以时，孙家大院内蹒跚跑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他一身绫罗，梳一条油亮的小辫，与其他小伙伴比，明显家里要殷实得多。凑热闹是孩子们的天性，这小男孩本想跟小伙伴一起玩耍的，谁料，待他一凑上去，小伙伴们却一窝蜂似的散开不玩了，而且有几个大一点的男孩还围着他起哄：“哦哦，你爹要娶新媳妇儿了，不要你喽。哦哦哦——”小男孩“哇”的一声，委屈得大哭起来。孩子们见状，顿时跑了个无影无踪。小男孩更是哭得伤心。 “哎哟喂，是哪个不懂事的惹俺元宝宝生气了呀，看俺曹阿姨不敲他的头。来来来，快莫哭，等会儿你爹回来就发喜糖吃。啊！”听到孩子哭，这个自称曹阿姨的保姆曹氏急急忙忙就从院子里跑来，一把抱起那小男孩哄起来。 谁知，那男孩仿佛有了倚恃，更是卖劲地发起飙来：“我不嘛，呜呜呜，我不吃喜糖，不吃喜糖。吃了喜糖，爹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哈哈哈，哪个烂嘴巴的瞎说八道啊，老爷怎么就会不要你呢？你是老爷的大公子，心肝宝贝，到时候说不定老爷天天把你揣着抱着哩。哈哈哈。”曹氏甚是觉得有趣，忙不迭地嬉笑着安慰道。 一边是不停地安慰，一边是呜呜地抽泣。曹氏将小男孩抱进屋去。 这小男孩名叫孙道元，字子堂，是孙开华与元配范氏所生。此时此刻，范氏正在厅堂里张罗丈夫孙开华纳妾的事。她像一位泰然自若、运筹帷幄的大将军，不时指挥这个劈柴、担水、扫院子、清垃圾；又安排那个擦桌、摆凳、剪喜字、贴婚联。孙家大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热闹非凡，忙而不乱，早已被夫人安排得妥妥帖帖，气象喜庆。对于丈夫纳妾，范氏似乎并不介意。在她看来，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只有男人气昂了，发达了，夫贵才能妻荣。她的男人是个兵头，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朝廷，常年在外征战，为朝廷打天下，拼老命，哪天脑壳搬家了都说不准，还不许他回到家里身心得到点慰藉与滋润？至于男人纳妾有了新欢，会不会冷落她或者抛弃她，她才不在乎。正反她都是正房，是老大，男人在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平常守着偌大一个孙家大院，空落落的，娶个小姊妹进来，拉拉家常，聊聊天，互相安慰安慰，兴许才可以打发那份难耐的寂寞。由此，她干得十分卖劲。 眼见约定的典礼吉时将到，可她男人孙开华却还不见踪影。他捎信回来，说好昨晚就应该赶回家的，空等一晚上不说，可这大喜的日子总不该让人家新娘子跟俺这个大姐成亲拜堂吧？孙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她嘴里一边喃喃地念叨，双手便一边无所适从地搓捏着。当然，她的确像将军一样镇定。她赶紧分头派人，一边前往男人孙开华回家的来路上打探消息，一边着人飞速赶往迎亲途中让娶亲的队伍放慢脚步。 一个时辰过去，只差三刻就是拜堂吉时了。远远地听到了锣鼓声、唢呐声，还时不时传来夹杂其中的“响铳”爆炸声，尽管被告知脚步放慢，可吉时不容错过啊，迎亲队伍还是很快就要进院子了。 孙夫人急出了一身热汗。这死男人今日撞见鬼了？是不是战事吃紧脱不了身，还是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长毛贼子把他给杀了？她实在想不出所以然。吉凶未卜，孙夫人心里七上八下一团乱麻。她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朝大路上望去。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进她的耳里，接着就发现大路上一片飞扬的尘土，从席卷的尘埃里兀自窜出三匹飞奔的骏马，马背上是青一色兵勇装束的大汉，威风凛凛。孙夫人心头一紧，莫非来了强盗打劫婚场？就在孙夫人不知如何应对而犹豫之时，三位大汉已驭着战马冲进院中，旋即，领头的那位大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径直奔孙夫人而去。夫人躲犹不及，就被那大汉一把搂住提在了空中。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众人惶恐傻眼。 “哈哈哈——”一阵炸雷般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沉静。原来是男主人——当日的新郎官孙开华终于赶回来了，“夫人辛苦了。” “哎呀呀，你个死鬼呀！快莫轻狂。”说着，孙夫人就挣脱下地，来不及责怪，也没时间问清缘由：“看你这灰头土脸的，赶紧洗洗换妆，要拜堂了哩。” 孙开华嘴上“哦哦”地应着，却也并不十分着急。他回头招呼一路奔驰而来，已拴好战马的另两位随从，二人一为慈利三官寺人胡峻德，一为桃源马鬃岭人郭松涛，均为常德同乡（当时，慈利县属常德管辖），更是战场上的生死兄弟。“进屋看茶啊！”孙开华匆匆忙忙向他们喊了一声。 一切都已来不及准备，迎亲的队伍已经吹吹打打进了大院。随着三声“响铳”的爆响，红顶大轿已被人们簇拥着进来。看热闹的人们蜂拥着挤到轿前，都想一睹来自显赫家族的新娘子的风姿。这边，孙夫人还想将孙开华拖进内屋洗把脸换个新妆再出来，没想到外面司仪却拖长腔调高声喊道：“迎新娘——”新郎官孙开华手忙脚乱，叫苦不迭，露出一脸的尴尬。 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重臣、两江总督、威名赫赫的湘军统帅曾国藩出了五服的族侄女曾蓉蓉。谁也想不到，这桩婚事竟然还是曾国藩亲自牵线搭桥撮合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