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尝橄榄:从卡萨布兰卡到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 | 想象中的天国与尘世 穿过大马士革门，走过一片闹哄哄的阿拉伯市场，菜贩沿着台阶排开新鲜的蔬菜售卖；面包房的老爷爷头顶大木盒，装的是刚出炉的各式面包；阿拉伯商贩叫卖色彩缤纷的糖果、糕点和首饰；耳边是充满异域风情的阿拉伯音乐；迎面走过一两位黑衣黑帽大胡子的犹太教徒。 踏上这片土地之前，我对耶路撒冷的**印象，来自于BBC的一个纪录片，片中三位分别代表着穆斯林、基督徒和犹太教徒的女孩，在耶路撒冷的大马士革门外相汇，三大宗教和族群在耶路撒冷土地上演绎过的历史，如今依旧是年轻人的桎梏。“在这仅一平方公里的老城里，我们比邻而居，却似隔了重重大洋，我们没有沟通，没有交流。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尝试着去认识，在同一片土地上一同生活过三千年的邻居”。 在特拉维夫，听说我要去耶路撒冷，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他对那里十分熟悉，保证能在六个小时内往返，我说我要在那儿待上一整周，司机惊得合不拢嘴：“耶路撒冷那么小，一周太久了！”是啊，整个以色列还没有北京大，任何城市之间的往返，都比不上北京的纵贯线。但是耶路撒冷这四个字，它所代表的神圣、欲望、家园和荣耀，用旅行时间的长短来衡量，是多么微不足道。有些城市的存在是为了观光，而另外一些，则是要向我们重述人类的历史篇章有多么精彩，人对故土又有怎样的执著。所以，一周又怎能算久。 从特拉维夫前往耶路撒冷，仅有一条高速公路，那是40年前以色列人在阿拉伯人的包围下，突破重围从海洋向耶路撒冷输送希望开辟出的生命线。途中不再有特拉维夫的现代和拥挤，只剩茫茫戈壁和荒野，偶有群山点缀。 想象变成遇见，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驶入耶路撒冷市区前，从盘山公路窥见不远处那座米黄色的城市，司机说耶路撒冷就在眼前，我就开始异常激动，道路变得拥堵，士兵开始检查每一辆进入市区的车，气氛变得紧张，我忐忑不安，就像遇见了自己的巴别塔。 宗教是这里的主人，来到住处的一路上，我走过了一片的凝视。 我和Jimmy约好在哭墙前的广场相见，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加拿大人，一次旅行爱上了耶路撒冷，爱上了城外的阿拉伯区，于是在此居住三年，如今是耶路撒冷城内的阿拉伯语老师。 某种意义上，哭墙就代表了耶路撒冷。这是耶路撒冷老城内古代犹太国第二圣殿护墙的一段，也是第二圣殿护墙的仅存遗址。千百年来，犹太人回到耶路撒冷时，便会来到这面石墙前低声祷告，哭诉流亡之苦。老城不大，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总会绕回到哭墙，又或许是整个耶路撒冷的每个角落都在冥冥之中指向*神圣的一隅。 清晨的祷告，傍晚的余晖，安息日夜晚的盛装，犹太人用这独有的方式来告诉世人，信仰的力量和自己的坚持。尤其是在落日余晖中，当夕阳洒在整座耶路撒冷老城墙上，那一片金黄，会让你感到何其幸运：在纷争的中心，还能够有这样一片小小的角落，还有这样一群人，用*原始的方式去忘却苦难。耳边绵延不绝的礼拜祈祷声告诉思绪不断的我，历史，不光光是在地下，此刻，就真实地在眼前。 刚好是周二，Jimmy说在老城的锡安门，十点会开始犹太少年的成人礼。我们一路狂奔，终于在典礼开始的前十分钟，看见了一袭白衣举着布帐的司仪们。犹太男孩的成人礼在希伯来语中是Bar Mitzvah,译为诫命之子，是男孩十三周岁时的庆典活动，庆典之后，每一个男孩就必须遵守六百一十三条犹太教的诫命。在典礼上，拉比会进行特别布道，受礼人登上诵经坛，用希伯来语诵读《圣经》，男孩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被邀请，设宴款待，他们则向受礼人赠送礼物，父亲赠送祈祷披巾。 于耶路撒冷的犹太居民而言，每一个小孩的成人礼，都是一次全城的狂欢。从锡安门到哭墙，老城内的整个犹太区，无论是否认识，全都围着受礼的男孩唱歌跳舞。极具节奏感的犹太乐曲，在司仪的演奏下，很容易让参与者进入氛围，在跟随着人流往哭墙时，我们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跟着大家手舞足蹈。这处包容了四大宗教的圣地，对于诚心的祝福总是一概接纳，无论你是什么肤色、背景和身份。在哭墙的仪式中，由于男女不可共用同一片区域，所以母亲和女性亲人，会叫喊着隔着篱笆往男孩的身上扔小石头，这是属于犹太人的祝福，成人礼、婚礼、葬礼，一块小小的石子儿，成了人们表达祝愿、思念和感恩的媒物。 犹太人的生活方式总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Jimmy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带着我走过穆斯林区，出了大马士革门，走过一片寂静的社区后，来到了百门社区。这是耶路撒冷城内众多犹太社区中的一个，在此居住的，都是极端传统的犹太教教徒——哈雷迪。 从耶路撒冷新城*繁华的本耶胡达大街，拐入社区，仅仅500米，给我的感觉却像隔了两个世界那么遥远，如同掉入爱丽丝的树洞，你无法去理解，也很难去相信，真实的历史，每天都在鲜活地生活着。不是电影布景，没有喧嚣，只有犹太教徒匆匆走过的照面。 他们每日研读犹太经典，不与世俗为伍，由于不参与日常工作，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接受以色列政府的补助。Jimmy一直对我强调，在百门社区,不要对着他们拍照，因为其中的某些教派相信，如果有人对他们拍照，那么他们灵魂中的一部分便丢失了, 他们不崇尚暴力，但是会冲你叫嚷，会推搡你。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无论是从大马士革门还是从雅法街，每天我都会来到这个社区，观察他们，偷偷拍下几张照片，他们往往也会好奇地盯着我。其中一次，我在十字路口拍完几张，一个哈雷迪教徒走向我，问我：“中国？”我：“是。 ”随即，他从黑色的大衣中拿出一张卡片，问我上面写了什么，我看了看，那是韩文，我说我不懂韩文，他惊异地看着我说：“韩国不是中国的吗? ”而之后的半小时，他一直陪着我，在这个社区里转悠，告诉我以色列政府对他们的行为。我惊讶于他的英文水平竟然如此之高，更诧异他对于我这个闯入者的友好。作为一个外来者，当我试着想去了解他们，我没有感受到那些恶意与排斥，更多的是他们对于我们的好奇。我想，将心比心，对于世界的认知也就不会那么难。 橄榄山并没有橄榄树，那是一片犹太教徒的墓地，站在山顶可以看见落日余晖下的耶路撒冷老城。成群鸽子飞过。传说耶稣在死前一周便是从这里进入耶路撒冷城内，他在橄榄山上度过长久的时间，教导门徒，预言着世界的大千万象。从四世纪起，橄榄山上相继落成多座基督教堂和圣徒纪念堂。从山脚的东正教教堂，穿过绿荫，四大宗教在此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博爱和怜悯。根据古犹太传说，弥赛亚时代便在橄榄山开始。因此，数世纪以来，橄榄山便成为了犹太人*神圣的墓地。 在耶路撒冷的一周，我去过橄榄山三次，一次从新门走出，另外两次是从狮门，都是在黄昏时。站在山顶，看脚下密密麻麻的犹太公墓，落日时分的犹太教徒从墓地中祈祷而过，成群的鸽子和乌鸦，从锡安山一直飞向耶路撒冷老城，余晖染红整片天空。秋日的风吹过，大卫城遗址旁的阿拉伯社区开始亮灯，当穆斯林开始一天中的*后一次祷告，你会为之动容，你会期盼眼前的这一切，都不会再被纷乱改变。人们穷尽一生的追求，到头来，岂不正是这一份包容祥和的景象。 山脚下，有个被掏空的墓穴，我和Jimmy原打算前往阿拉伯社区，经过墓穴，一个阿拉伯大叔远远地向我们招呼，示意我们上前。墓穴高近十米，内部十分宽敞，摆放着十几个蒲团，以及烧咖啡的炉灶、乐器和打鼓。大叔招呼我们喝咖啡，掺和着厚厚的残渣，不需要精致的器皿，这是他们千百年的传统和*原始的味道。随后大叔拿起身边的手鼓，为我们唱了整整十分钟的歌，我从没有预料过，我人生中的**次私享音乐会，竟然会是在耶路撒冷千年的墓穴中。无论人生如何奔波，我都会记得在黄土砂石遍地的边缘之地，曾有人为我唱起过犹太世界中的那些我们到处追寻的异域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