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一年

1. 乔纳森 一月一日星期一，上午七点十二分 乔纳森·N·格里夫非常不高兴。一如往常，他在清晨六点半已穿好慢跑鞋，无视零下低温，骑上越野脚踏车到惯常的慢跑路径准备开跑。 每年一月一日，乔纳森总要对着残留满地的烟花爆竹大动肝火，这些垃圾和灰黑色的残雪混合成一坨坨恶心黏滑的团块，占据所有人行道、脚踏车道和慢跑步道。还有四处熏黑和破裂的啤酒和香槟玻璃瓶，以及昨夜被人拿来当成发射烟火的底座，没有任何人觉得有责任把它们丢进回收箱里。更别提污浊的空气，就因汉堡人爱玩爱热闹且毫无责任感，只顾一时之快地放烟火，制造出高浓度的细悬浮微粒，像顶金钟罩一样覆盖在汉堡上空，导致他现在呼吸困难。 （现在那些该死的跨年狂欢僵尸必定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午夜才过不久，就把少喝酒不抽烟的新年新希望随着烟火爆竹射向不知何方。毫无节制地狂欢至清晨，完全不顾烟火爆竹到底烧掉多少财产，这些烧掉的钱足够政府偿还大笔国家公债了。） 不，不只是这样而已，令乔纳森生气的事还有很多。 *令他生气的其实是前妻蒂娜。一如往常，蒂娜总有办法在一年的*后一天将一个扫烟囱人造型的巧克力放在他的门前，并附上一张卡片，祝他“来年事事如意，功成名就！” 来年事事如意，功成名就！乔纳森正经过克鲁格科普桥，过了马路从红犬咖啡旁转进阿尔斯特湖畔公园，奋力将跑步速度提高至每小时十四公里，每一跨步都重重踩在砂石步道上。 来年事事如意，功成名就！乔纳森的运动表显示目前时速是每小时十六公里，心率每分钟一百五十六下，看样子今天绝对能在惯常的七点四公里路段破纪录。在这之前的记录是三十三分二十九秒，要是继续保持现在的速度，他一定能破纪录。 但是到了英德俱乐部门前，乔纳森已放慢速度。荒唐！干吗为了蒂娜没头没脑的祝福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样只会损害自己的健康，还可能造成肌肉拉伤，何苦呢？分手都五年了，不该为一个无聊的扫烟囱人巧克力大动肝火。 没错，他曾深爱着蒂娜，而蒂娜竟然为了他（曾经）*要好的朋友托马斯·布尔格而离开他，在七年愉快的婚姻生活后提出离婚。至少乔纳森认为他们是快乐的，但蒂娜显然不这么认为，不然不可能投向托马斯的怀抱。 虽然蒂娜当时不断强调，这不是乔纳森的问题。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身为当事人之一，他不可能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直到今日乔纳森还是没弄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对蒂娜，他一直是倾其所有，将天堂送到她眼前：为她买下汉堡高级住宅区的纯真公园旁的高级别墅，并依她的意思整修装潢，里头甚至有一间完全属于她的套房，包括卫浴和更衣室！让她能够毫无后顾之忧，潇洒地跟广告公司美术设计的工作说拜拜，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爱过的日子。 他能看到所有写在她眼里的欲望，哪怕是一件漂亮衣服、一个高贵皮包、首饰或是汽车，只要蒂娜开口，东西马上就会送到眼前。 完全无忧的生活，不必负担任何责任。从他父亲手上，乔纳森继承了格里夫森与书出版社，有非常能干的执行长负责日常业务，他只要不时在早餐会议时露个脸，以及对外扮演一个称职的出版人角色就够了。他与蒂娜奢侈地享受昂贵的旅行，联袂出席汉堡所有重要的社交场合，完全无须在意是否会被狗仔记者跟踪偷拍。 蒂娜与他一起享受生活中的一切，总是提议去某个遥远陌生的地方旅行，总是穿戴名牌衣物，并且每隔一段时间，便更换家居摆设，使其焕然一新。 好吧，有时他也不免自问，蒂娜是不是觉得生活有点无聊，特别是当她老是重复提到同一件事情。 长期以来，她一直觉得有所欠缺，不断追求更多更好的，只是，她也无法明确说出到底缺了什么，到底想追求什么。她去学外文，听从乔纳森的建议参加慢跑社团，去学吉他，去练气功，去打网球，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但从来无法坚持下去。乔纳森甚至还曾提出生孩子的建议（而且还不只是热烈讨论而已，而是身体力行），虽然蒂娜不断强调，她很满意两个人的生活。 *后，她去看心理医生。 蒂娜到底在每周一次的咨询谈些什么，对乔纳森来说一直是个谜，蒂娜并不认为需要跟他分享。不管如何，*终蒂娜显然是在托马斯身上找到她所欠缺的东西。偏偏是托马斯，乔纳森从学生时代起*好的好朋友，而且还是格里夫森与书出版社的营销负责人！ 这一切当然都是过去式了。蒂娜离婚后，托马斯也辞掉出版社的工作，蒂娜回到广告公司重操旧业，薪水只够两人在双泽这个新兴雅比区负担一间只有三个房间的小公寓。 想到这两个人，乔纳森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眼睛死盯着脚上荧光黄的耐克球鞋。如此糟蹋生命说是为了爱？而这样一个人还胆敢来祝他来年事事如意，功成名就？真是太讽刺了！ 乔纳森吐了一口浊气，在嘴边化成白烟。不必等来年，我本来就事事如意，且早已功成名就！他恶狠狠地想。 想着想着脚步不由得又加快起来，结果在跑过遛狗草皮旁的小径、为了闪开某只畜生留下来的狗屎时差点跌倒。就是有这种不道德的主人，纵容畜生乱跑乱拉屎！ 停下脚步喘气，他摸向手臂上的运动臂套，在iPhone与钥匙之间抽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小塑料袋，打开套在手上，捡起狗屎包好，丢进垃圾桶中。不是他喜欢做这种事，但总得有人动手吧。 这又是一件令乔纳森生气的事！这些宣称爱护动物的家伙，把大丹犬或威玛猎犬养在时尚别致的老派高级公寓里，一天在附近绕个五分钟就算尽责，还不懂得要处理这些可怜的畜生留下来的粪便。 在脑袋里他已想到该如何发封电邮到《汉堡新闻》编辑部抗议一番，这种乱象在新的一年一定要解决！执政者得拿出魄力来立法严惩，让那些人知道，个人自由不可以妨碍到他人的生活。对乔纳森来说，黏在鞋上的狗屎就是一种妨碍，一种臭死人的妨碍。 就在跨开脚步重回慢跑节奏时，他迅速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慢跑记录程序，很生气地发现，这一耽搁拖垮了这一回跑步的总成绩。要是逮着这个不清理狗屎的主人和畜生，一定要狠狠训他们一顿，他恨恨地想。 他的思绪很快又回到蒂娜和托马斯。蒂娜和托马斯，或许他们称呼彼此为蒂妮和汤米，或是小猫咪和大狗熊，谁知道？ 乔纳森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想象两人晚上拿着一瓶从大卖场买来的红酒，坐在宜家风格的客厅里，女儿塔贝娅则在装有溜滑梯的高架床里安眠。对，没错，两人的生活显然不够完美，就在蒂娜宣布自己和托马斯在一起不到三十秒后，塔贝娅就出生了。蒂妮、汤米和塔比，就像唐老鸭里面那三只杜儿、路儿和辉儿。 生活在雅比公寓里的杜儿、路儿和辉儿。杜儿、路儿想到乔纳森，担心他过得不好。直到杜儿想起该到楼下大卖场买点东西，那里一定有卖甜滋滋的扫烟囱人巧克力，可以买一个配张卡片放在前夫门前。当时，她是多么残忍地离开他，如何伤透他的心。 “杜儿，这主意太棒了！”路儿会说，“顺便带一瓶红酒上来，现在正在打折，今天晚上我们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乔纳森的运动表显示，现在心率高达每分钟一百七十二下，为了健康着想，他必须放慢速度。虽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早上到底吃错什么药，如此心烦气躁，但他不得不承认，一想到蒂娜和她的新生活，仍会令他焦躁不安。 而他还曾为此找过人生教练上过二十小时的课程，那家伙跟他保证只要两到三次，他的烦恼就会药到病除。说起来又是一件能让乔纳森生气的事，当时，在他指出教练方法上的缺失时，那家伙竟然反过来怪罪他不肯合作。 真不可思议！乔纳森心想，抬头看到“波多船坞”的招牌（瞧，又用错符号，真会令人发疯！）他想到蒂娜在离婚时完全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不要钱，不要赡养费，不要房子，所有都不要。 其实，她大可以提出要求的。据乔纳森的律师说，她有权提出不少要求。但是她离开他时，就像八年前走进他的生命一样，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低薪美术设计师。甚至他送她的那部迷你车和所有首饰，也在他反对之下全部交还给他。 当时，乔纳森的人生教练曾说过，蒂娜这么做，是为了证明自己人格高尚，毕竟是她提出离婚的。虽然乔纳森雇请人生教练的目的是要他帮助自己尽快回到生活正轨，而不是听取他对自己前妻行为的意见，但至今乔纳森还是对人生教练的看法相当不以为然。对他来说，蒂娜放弃所有法律赋予她的权利，并不是为了尊严，而是一种恶意的嘲弄，表明她不需要他，连他的钱都不需要。 二十分钟后，乔纳森气喘吁吁地抵达天鹅湾旁的健身步道。每天，他都在这里结束慢跑，并利用这里的露天健身设施做三十分钟的体操，这个时间除了他以外根本没有别的使用者。特别是元旦清晨，放眼望去这世上仿佛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五十下俯卧撑，五十下仰卧起坐，五十下吊单杠，一轮结束后再一轮，做满三轮后结束，而乔纳森也终于有力气面对新的一天了。收操拉筋时，他看向自己的身体，非常满意每天持续运动带来的成果。 四十二岁的他身材健美，体力充沛，运动起来绝对不输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高一米九，体重八十公斤，比大多数同年纪的男人都要瘦。哪像托马斯，还是学生时腰部就明显出现游泳圈。而比起蒂娜的挚爱，乔纳森还有一头浓密的黑发，只有前额侧边有几撮灰发。从前，蒂娜总说，这撮灰发与深棕色的眼珠对比起来显得相当特别。 现在，蒂娜显然不在乎什么对比了。托马斯那可怜的家伙，不到三十岁前额就秃了，只能自我安慰十秃九富。至于眼珠，更是介于混浊的褐色和毫无生气的绿色之间。 那家伙，从前不知失恋多少次，总是乔纳森这个*好的朋友帮他打气，建立自信。想到这里，乔纳森不禁嗤笑出声。 多么不公平啊！乔纳森想起事发后托马斯对他说的话：“乔纳森，别太介意，不过就是优胜劣汰而已！”优胜！什么话，那家伙辞职后挂个营销顾问的头衔，说穿了不过就是失业在家蹲着，跟成功两字根本沾不上边。 够了，不要再想了！再下去乔纳森又要苦恼，想不透为什么蒂娜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比自己差劲的家伙。他挺起胸膛，大步走向锁在健身步道入口附近的越野脚踏车。 看到挂在脚踏车把手上的黑色袋子时，他愣了一下，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有人忘记拿走了吗？为什么挂在他的脚踏车上？真奇怪，难道又是蒂娜给他的惊喜？难不成她开始跟踪他，想趁他每日慢跑时拦截他？ 他伸手从把手上取下袋子，并不怎么重，细看才发现是个拉链尼龙购物袋，质感不错，可折叠收纳，常摆在超市柜台前贩卖的那种。 乔纳森考虑是否该打开来看，毕竟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过，东西既然是挂在他的脚踏车上，他还是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一本深蓝真皮封面的书，看起来颇厚。乔纳森不禁拿起来，翻到正面来看：书相当新，真皮封面上有精美压纹和白色缝线，有扣环使书页不致随意开启。 是一本记事本手账！在这个iPhone、黑莓机之流横行的世界，还有多少人想到要用记事本手账，尤其是五十岁以下的族群！ 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把这么一本老式的日志手账挂在他的脚踏车把手上？乔纳森不禁感到困惑。 2. 汉娜 两个月前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日，上午八点二十一分 汉娜·马克思醒来，知道自己恋爱了。 可是跟谁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是她的男友西蒙·克兰，这点令她相当困惑。她爱西蒙，已经到了希望他能向她求婚的地步了。不过，这当然是个秘密，她没告诉他，也没对他做出任何暗示。不过，他们在一起已经四年了，汉娜觉得应该是时候了。 她翻开被子坐起身来，半睡半醒地揉揉眼睛，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梦？梦里脸红心跳的热恋感觉，到现在还明显留在身上。汉娜飞快瞄了一眼床边的镜子，看到自己发红的脸颊。而脸颊两旁散乱的红卷发，像是一夜激情后的凌乱，就连双唇都红得不像话，像曾与人长长地热吻。 没错，她在梦中恋爱了。不，不是跟陌生男子激情一夜的春梦，也不是跟现实生活中任何见过的人，不是跟从前的同事、邻居，或是朋友在一起的那种梦。 事实上，她想不起生活中有任何人可能是梦里的他。仔细想来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热恋的感觉：温暖，安心，小腹酥酥麻麻，大笑，微笑，极端快乐与放松，疯狂，还有幸福，是的，还有幸福！ 汉娜叹一口气，转身坐在床沿，甩了甩头，想借此将梦境驱出脑海，让自己清醒一点。虽然幸福的感觉很好，但今天她得保持头脑清醒。今天，可是重要的一天。 半年来，汉娜和她的前同事和好友丽莎，将艾本多夫路上的老旧店面整修装潢得焕然一新，并拟定创业计划书，申请创业补助，还自己制作网页，通过群众募资募集到一笔颇为可观的种子资金（当然，汉娜和丽莎两人的父母也多少赞助了一些），还做了市场分析和研究广告宣传策略，并印制传单，丽莎还亲自设计标志，把它贴在自己的福斯厢型老车上，繁琐杂事之多，真是令人手忙脚乱。 这一切的一切，就为了今天下午两点！届时，她们的心血“欢乐儿童─儿童活动工作室”将会以一场大型儿童派对隆重开幕。 汉娜很早就有了自己开工作室的想法，虽然一开始并不具体。正确来说，十年前汉娜拿到幼儿教师资格后，和丽莎一起在同一个幼儿园带同一组小朋友的**天开始，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薪资低工时长的状况一直令她很不满，丽莎也是！但比这个更糟的是幼儿园的整体状态：经费永远不够，没钱购置好玩具和劳作材料，没钱带孩子们出去郊游，或是提供体能或音乐等额外课程。更别提院子里的沙坑常是空的，旁边老旧的秋千也早已不堪使用。 实际上，不少家长都愿意额外付钱来解决这些状况。但为了某个奇怪的理由，幼儿园负责人完全拒绝接受家长的好意。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汉娜和丽莎至今仍然百思莫解。 后来，她们一同换了三个幼儿园，但情况都差不多，到处都有类似的问题。渐渐地，独立开工作室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汉娜不想再受制于负责人或是园长之下，而是完全自己做主，做些能真正让孩子们快乐的事。而这些事，也会让家长心甘情愿地掏钱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会受到妥善的照顾。 半年前，当这个念头不再只是模糊的想法后，汉娜告诉丽莎，并说服她一起辞去工作，落实她们理想中的欢乐儿童计划。若不放手一博，她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计划是否会成功。不过，每个人都知道，一个人临终前的悔恨通常不是因为做过什么事，而是没做什么事。 当汉娜将这件事告诉男友西蒙时，得到的评语是“计划周详的胡闹”。西蒙批评这个计划是“这个世界不需要的东西”，为了这个“馊主意”抛弃原本稳定的工作，根本就是“自取毁灭”。而“***不负责任”的，则是竟然还把自己的好朋友“拖下水”！ 某些时候，汉娜几乎要赞同西蒙的批评，特别是在身心俱疲的时刻，例如每天下班后还要挑灯夜战定创业计划，有时会突然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万一失败，损失的不只是她，连丽莎的未来都赔进去了。 *终，汉娜还是说服悲观的西蒙。虽然整个社会正处在媒体危机的风暴下，西蒙正是这一波危机的牺牲者——前不久才被《汉堡新闻》编辑部解雇（上司的说法相当委婉，不说西蒙失业而是成为“自由撰稿人”），但成立儿童活动工作室的想法仍然不失创意。 汉娜与丽莎离开幼儿园前绞尽脑汁设计了一份问卷，发给近两百名家长填写。根据回收的问卷，她们可以具体知道父母的期待，以及愿意付出多少金钱，以便让自己安心无虑地在职场上冲刺，或者放松一下去打高尔夫等等。 回收问卷的分析结果，连同群众募资来的那笔可观款项，终于打动西蒙。他不得不承认，只要计划结果能达到预期中的一半，汉娜的收入会比在幼儿园工作的微薄薪资要多。 计划其实很简单，她和丽莎的工作室会议在周一至周五的下午，以及*重要的周末，推出各式儿童活动，让有需要的家长能在幼儿园关门后还有地方安置宝贝孩子。每小时六欧元的费用，比起请临时保姆便宜很多，而且孩子还能参加各种活动，不像请保姆来家里，她们总是盯着电视，顺带看一下孩子而已，只要没出事就已是万幸了。 她和丽莎创立的欢乐儿童不一样，在这里孩子会很快乐，而且可以参加各种活动。她们准备每个月推出一次周六过夜的“睡衣派对”，这样父母终于有时间可以出门娱乐，回家后还能睡个好觉。活动若是成功，她们也不排除多办几次的可能性。 汉娜与丽莎是这么打算：招募对象是三至六岁的幼童，每次*多收十六个小孩，两个幼教师照顾，等于是一对八。相较于从前在幼儿园工作时，常常是两个老师照顾二十个小孩或更多，一对八的比例简直可以说是奢侈。她们可以带孩子做更多样的活动，例如去自然探索游乐场或是附近的野生动物园看鹿，还可以去消防队或警察局参观，去市立图书馆儿童馆，或享用六岁以下孩童免费的优惠、搭公共汽船去易北河畔的沙滩浴场玩耍，或是大学附设医院旁的探险游乐场，夏天还可以去大公园里玩水等等。 汉堡典型的烂天气使室外活动时间有限，她们在艾本多夫路上工作室的空间，也足够让孩子们撒野玩耍。除了报到区、衣帽间、小厨房和厕所尿布台等设备之外，她们还规划出约四十平方米大的游戏室，也是整个欢乐儿童的精华所在。在这里，汉娜与丽莎不知花了多少精力与时间，尽心尽力打造出一座儿童天堂。 游戏室有肋木架，有厚厚的体操垫，有扮家家用的玩具商店和厨房，有一座骑士城堡和溜滑梯（在二手网站易贝用一颗苹果和一颗鸡蛋换来的），还布置了一个可以躺下来休息的舒服角落，里面有枕头被子、CD播放机，还有各式绘本，和公主专用的城堡帐篷，有扮装服饰、波比车、积木、劳作材料、儿童脸部彩绘用品等等。 工作室后面还有一个小庭院，沙坑当然一定要有，附上罩子不用时可盖上，还有一个崭新的秋千（也是在二手网站易贝上找到，用了两颗苹果两颗鸡蛋）。汉娜的父母也资助了一座吊床，丽莎的父母则送来庭院家具和摆饰，还有很多很多的沙坑玩具。 *令汉娜感到自豪的，是她们两人为了能跟孩子们一起欢唱，她自己在两个月前开始学吉他，丽莎则是苦心研究儿童迪斯科，找出儿童热门歌曲，并配上合适的舞步，就像在度假中心常见的儿童活动。 总而言之，她们设计了各式各样的活动，绝对能满足所有孩子的愿望。所以，她们相信——不，不只相信而已——她们确定欢乐儿童一定会成功。 至于必须在周末和晚上工作，对两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丽莎单身已经三年了，不只是汉娜，很多人都觉得她很有魅力：身高虽然只有一米六五，但曲线玲珑有致，且有一头让人看了就想揉一揉的乌亮短卷发。她的眼珠，是很温暖的琥珀色，天生丰润的嘴唇更是让人忌妒。老实说，要是人工有办法做出这样的唇形，医美专家大概不惜犯下谋杀罪也要弄到秘诀。 尽管如此，丽莎身边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合适的人了。虽然她总说无所谓，但汉娜不觉得真是如此。不过，不管怎么说，丽莎目前这种不受任何羁绊的状况，绝对有利于起步中的欢乐儿童。 对汉娜而言，在晚间和周末工作原本毫不成问题，因为西蒙从前也总待在报社里，对彼此的关系来说，甚至可能利大于弊。但现在西蒙失业，情况自然大大改变，不过汉娜希望这只是暂时的。至于这段过渡期，西蒙跟汉娜保证，他绝对不介意汉娜全力投入自己的事业。这种大方的态度，让汉娜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后她决定还是高兴，毕竟，不管怎样，以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中的一切挑战总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