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当代长篇小说丛书我的父亲

**章 *终我杀害了父亲。列宁山上莫斯科大学塔楼顶上蓝色刻度盘的金色指针指示零下40摄氏度。汽车无法驱动，飞鸟惧怕飞行，城市仿佛是填充着人的肉冻，僵硬地站立着。清晨我在浴室的椭圆形镜子里照了一下，发现一夜之间，我的双鬓已经花白。我还不满32岁。啊！这是我生活中*寒冷的一月。 诚然，我父亲仍然健在，甚至不久前休息时他还打过网球。现在尽管他日渐苍老，不过仍然在别墅里用电动割草机在草坪上，在绣球花与玫瑰花丛之间，在他自幼喜爱的醋栗树丛中经常割草。他像从前一样开汽车时顽固地不戴眼镜，这常常惹母亲生气和担忧，要知道行人——多得很！别墅二楼是父亲的书房，高大的橡树枝在窗外微微摇晃。他独自一人长时间地、慢慢地抚摸着自己刚毅的下颚，在打字机上敲着什么。（莫非他是在写回忆录？）当然，这已经是细枝末节了。我不是在肉体上，而是在政治上杀害了他。 根据我们国家的法律，这是真正的死亡。*是否可以把双亲当作常人呢？我对此一贯怀疑。双亲——是没有冲出的底片。生活中我们所遇见的人们当中我们*不了解的就是自己的父母，因为不是我们迎接他们，而是亘古以来由祖辈们“首创”的传宗接代：父母迎接了我们。婴儿的脐带没有断——我们生下来有多少与父母相像的地方，他们不知道，智力的萎缩可以弥补，其余的——都是推想。我们害怕看见他们的肉体，不敢窥视他们的心灵。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永远也不会变成常人，永远是没头没尾的缕缕印象，永远是摇摇晃晃的稻草人的幻影。 他们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们对他们的批评被认为虚弱无力，无中生有，尚未消除的儿童恐惧所抱有的成见，关于同现实斗争以达到尽善尽美被认为是毫无根据的，不正确的。不过，双亲在我们的评价面前同样也是虚弱无力的，我们与父母之间的爱不属于他们和我们，而是属于既在母亲怀抱中，也在文明怀抱中迷失方向的本能，我们在这种本能中积极求索人类光明的发端，然而我们不能不对这种使我们误入歧途的本能进行报复。被冠以“父与子”的爱没有感激的公分母，这种爱充满无尽无休的抱怨、争执，从而产生悔之晚矣的苦涩。 双亲——是我们与死亡之间的缓冲器，他们也像伟大的艺术家一样没有权利考虑年龄，我们对他们不可避免的反抗即或在生物学方面无可指责，那么在道德方面却是卑鄙的。双亲——是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之中*亲近的。但是当家庭的亲密关系卷到国际冲突之中，而这冲突使家庭濒临死亡边缘，正如我的家庭中所发生的那样，此时让人不禁开始思考、回忆和分析。在这个生死关头，我决定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