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开(实力榜·中国当代作家长篇小说文库)

第二章 情窦初开 梧桐走进马家大院时，正是梧桐花开的季节。 梧桐跟随着马管家穿过一座又一座庭院，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大院设计独特，湖泊小桥流水样样都有，院内的砖、木、石都是精挑细选的，经过工匠精心打磨和雕刻，三雕装饰品，雕艺精湛，题材繁多、内容丰富，集中展示了马氏家族独特的治家理念。 梧桐低着头，目光慌乱，又目不暇接，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她的内心是惶恐的，她本来就是漩涡街附近山沟里穷人家的孩子，父母得病去世，欠了一笔债务，哥嫂就把她送到马家大院当丫鬟，其实是把她卖给了马家，跟马家签了卖身契，哥嫂得了一笔钱，从此以后她就永远是马家的佣人丫鬟长工，但这一切她还被蒙在鼓里，毕竟她才十四岁。 “夫人，我把这个小姑娘带来了，如果不满意，我再重新给你挑选一个。”马管家毕恭毕敬地弯着腰说。这个被称为“夫人”的女人就是马家的大太太申红羽，马少秋的正室。 躺在躺椅上的申红羽懒洋洋地看了梧桐一眼，梧桐也小心翼翼看了大太太一眼，两人目光碰撞了一下，梧桐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个姑娘模样倒不错，是个美人胚子，圆润的鹅蛋脸，双眼皮，细长的柳叶眉……” “那是我精挑细选的。”马管家得意地说。 “她叫什么名字？” 马管家张嘴正要回答，申红羽说：“没问你，我问这个小姑娘。” 马管家轻轻踢了梧桐一下：“夫人问你话呢！” “回夫人话，我叫梧桐。”梧桐低着头说完，然后紧紧咬着嘴唇。 “好名字，我喜欢，梧桐茂兮，凤凰来栖。”申红羽揉了揉腿说，“这个女孩懂礼数又聪明，就让她给我当丫鬟吧。” “好的，夫人！”马管家给梧桐递了一个眼色说，“还不快去给夫人揉揉腿。” 梧桐站了起来，走了过去，然后跪在申红羽面前，用小手轻轻地揉着。 申红羽闭着眼睛说：“其他几位夫人，*近情况如何？” “回夫人的话，二太太回娘家了，三太太和四太太整天打麻将……”马管家点头哈腰地说。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老爷走时没说。” 申红羽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马管家倒退着身子退了出去。 梧桐的小手柔软，夫人感觉很舒服，竟然慢慢睡着了。梧桐给夫人盖上薄薄的被子，她四周看了看，这间房子装饰得古典高雅，她穿过客厅关上门，来到了庭院里，庭院里石桌石凳，石桌刚好在梧桐树下，白色的梧桐花一簇一簇，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妖娆。梧桐坐在了石凳上，院子里很安静，有知了的叫声，她抬头看了看梧桐花，眉头紧锁，阳光穿过花丛的缝隙落在她粉嫩的脸上，她突然想起了死去的父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梧桐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深深地迷住了一个少年，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这个少年就是马家的大少爷马啸天，他悄悄从书房跑了出来，他父亲希望他好好念书，参加科举考试，混个一官半职，朝廷有人好经商，以便将来好照顾马家，同时还可继承家业，马家现在富甲一方，经营着酒坊粮店，还有自己的商队，在县城还有商铺当铺店铺票号。可偏偏马啸天对四书五经及诸子百家不感兴趣，请的私塾先生常常被他气走。马啸天刚好路过母亲的庭院，无意看见了坐在院子里发呆叹气的梧桐，阳光穿过花丛落在她的脸上，斑驳的阳光在跳跃，她的目光充满忧郁，有点楚楚可怜，尤其是当她拾起地上落下的梧桐花，轻轻将其掩在身后的园林花草丛中时，更有点林黛玉葬花的韵味。她的一举一动在马啸天的眼里都是完美的，梧桐的美让他震撼，那一刻他出现了恍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像是行走在桃花满地风景如画的草地上，又像是在白云缠绕满眼翠绿的山峦中穿行…… “你是谁？你找谁？”梧桐发现了这个陌生人，她质问道，声音充满稚嫩，充满慌乱。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梧桐显得更加慌乱了，低下了头。 “找你！”马啸天笑嘻嘻地朝她走去。 “你想干吗？”梧桐吓了一跳，惊慌地抬起头朝后退了一步。 马啸天眼睛定定地看着梧桐，忘记了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身子一歪，一下趴在离梧桐的脚前只有一尺远的正前方，姿势有点像狗吃屎，她捂住嘴忍住了笑。 马啸天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长褂，把长辫子撂到了后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讨厌这条长辫子，要不是我这个讨厌的爹阻止我，我早就把这长辫子剪掉了。” “我听说，男人剪了长辫子，朝廷就会给你按一个欺君之罪，要杀头，千万不可。”梧桐微微一笑。 “大清王朝快完蛋了，皇帝也该退位了。” “千万别乱说话啊，隔墙有耳，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就麻烦了。”梧桐四周看了看小声说。 “我才不怕呢。”马啸天望着梧桐说，“你是新来的吧？” “是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可是夫人的庭院，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你快走吧，等下夫人醒了，会怪罪我的。”梧桐嫣然一笑。 “是吗？”马啸天傻傻一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梧桐板起脸，一脸严肃地说：“你快走吧！” “梧桐，你在跟谁说话？”里屋传来了大太太的声音。 马啸天伸出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 梧桐走进里屋，向申红羽行了礼，低着头说：“刚才我在自言自语，背诵古诗呢。” “怎么我感觉好像是天儿的声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等他爹回来，好好教训他一顿。”申红羽揉了揉眼睛说，“也许是我刚才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的好像梦见了天儿。” 梧桐心里明白了，刚才那个少年就是马家的大少爷马啸天。梧桐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这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少年，让人讨厌，又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大太太申红羽每天中午都有午睡的习惯，就算是天塌下来，每天中午都必须要睡一觉，这是从她当姑娘开始就养成的习惯，每天中午都要睡一个时辰。这天，大太太刚入睡，马啸天就在门外向她招手，梧桐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地走了过去。 马啸天说：“我知道你叫梧桐，新来的。我们逃课出去玩，你敢不敢跟我们一块儿出去？” 梧桐有点犹豫：“等下夫人醒了，怪罪我就麻烦了。” 马啸天抓住梧桐的手朝外拖：“走吧，出了事我给你担着，再说我娘一睡说不定就睡到明天了。” 梧桐只好勉强地跟着马啸天从后门走了，后门的树林里还等待了几个人，马啸天给梧桐一一做了介绍，那个瘦高个子叫马剑锋，他比马啸天小一个月，是二太太生的。两个胖胖的双胞胎，哥哥叫马富禄，弟弟叫马富祥，他们是三太太生的。还有几个金家和牛家的孩子，梧桐知道自己出身卑微，心里不由得感觉低人一等，低着头不敢言语。 马富禄见梧桐长得漂亮，穿的又是下人的衣服，而自己是马家少爷，穿的是绫罗绸缎，心里充满了优越感。他走了过去，围着梧桐转了三圈：“不错，不错。”他伸手想去摸梧桐的脸。 “你想干吗？”马啸天打开马富禄的手，推了马富禄一下。马富禄站立不稳，倒在了草丛里。 马富禄爬起来，指着马啸天的鼻子说：“她是你什么人？你竟敢护着她。” 马啸天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指着梧桐说：“她是我未来的媳妇！” 几个少年哈哈笑了。 马富禄不甘示弱，指着梧桐说：“她是我未来的小妾。” 梧桐的脸一下红了，转身就走了。 马啸天和马富禄扭打在一起，马啸天人高马大，马富禄不是他的对手，他把马富禄按在地上啪啪几个大嘴巴抽了上去，马富禄被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马剑锋过来把马啸天拖走，马啸天还要打下去。他早就看不惯马富禄，小小年纪就开始吃喝嫖赌，还抽大烟。 马富祥扶起马富禄，马富禄擦了擦嘴角的血，指着马啸天的鼻子说：“我跟你没完。” 马啸天说：“我*讨厌有人用手指着我的鼻子，把你的狗爪子挪开，否则我把它折断。” “哥，我们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马富祥拖着马富禄走了。 本来大家聚在一起想去河边玩耍，没想到发生了如此一出，金家和牛家的少爷也说有事，走了，大家顿时没了兴趣，各自回家。 马啸天悄悄来到母亲的大院，看见三太太带着马富禄和马富祥在给母亲告状，马啸天转身想走，被申红羽看见了一声大喝：“站住！” 马啸天迈出的右腿停在空中，慢慢缩了回来，他转过身来，强装镇定地微微一笑：“娘，你叫我？” “过来！”申红羽招了招手说。 马啸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跪下！”申红羽大喊一声。 马啸天跪在了申红羽的面前。 三太太指着马富禄的脸说：“你看看你的儿子，把我儿子打成了什么样子？” “他们为啥打架？”申红羽心不在焉地问，她心里暗自得意自己的儿子没吃亏。 三太太不屑地说：“听说为了一个丫鬟。大太太不是我说你，你要管教好自己的丫鬟。”三太太的目光在梧桐的脸上转来转去，梧桐感觉脸发烧，低着头，双手搓在了一起。 “我的丫鬟，怎么了？”申红羽问。 马啸天激动地说：“这跟梧桐没有关系，是我跟马富禄两人的恩怨。” 申红羽忍住笑：“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有什么恩怨……” 三太太插嘴说：“别扯这些没用的，我儿子被打了，你说该怎么办？” 申红羽叹了一口气说：“天儿也大了，整天不落屋，我拿他也没有办法。等老爷回来后，我一定把他交给老爷来处理，只要老爷发了话，我绝不姑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看如何？” 三太太鼻子一哼，拉着马富禄走了。 马啸天见三太太走了，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对申红羽说：“娘，我可以走了吗？” “我问你，你实话告诉娘，你跟马富禄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啥，马富禄想调戏梧桐，我就教训了他一顿。” 申红羽的目光落在梧桐的脸上：“你好大的胆子，趁我午睡的时间竟然跑了出去。” 梧桐跪了下去：“夫人，我错了。” 马啸天也跪了下去：“娘，都怪我，是我叫她去的。” “我看你也不是读书的料，整天只知道舞枪弄刀，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跟着你爹去跑商道。”申红羽叹了一口气说。 “娘，我对经商也不感兴趣，等爹回来后，你给他说说，让我去军官训练团吧。” 申红羽鼻子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挥了挥手说：“都起来吧。”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三太太和马富禄的心里却把仇记下了。刚开始几天，马啸天规规矩矩，时间一长，他的本性就又暴露出来了，他在书房里待不住，趁申红羽每天午睡的时间，他就又偷偷跑了出来，约梧桐出来玩耍。刚开始梧桐不敢，但经不起马啸天的软磨硬泡，不得已又偷偷摸摸出去玩耍了几次，马啸天带她划船、骑马、射箭等等，梧桐每天玩得都很开心，她长这么大还是**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快乐，她对马啸天慢慢也充满了好感，甚至有点依恋了。 一天，马啸天带着梧桐去了河岸对面的一个山顶，这个山顶上有一个洞，他从小就听说了，这洞是当年太平军挖的，这洞很长，可以通到四川去。马啸天不信，梧桐也不信，两人不谋而合，就想探险。 两人坐船去了漩涡街对面的骆驼山，这座山远看有点像骆驼。两人顺着骆驼尾巴踩着羊肠小道进入山林，山上开满了梧桐花，一簇一簇，山谷里飘荡着清香。 梧桐走累了，靠在梧桐树下休息，阳光穿过树林，斑驳的阳光旋转着，落在梧桐粉白透亮的脸上和微微出汗的额头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衬得梧桐的头上就像戴了一顶皇冠。梧桐静静地看着梧桐花上的一只蝴蝶，生怕一低头，它就飞走了。而梧桐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只红蜻蜓落在了她的发髻上。马啸天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梧桐头上的红蜻蜓，一动不动，生怕一动，它就飞走了。 梧桐发现了马啸天的目光不停地盯着自己看，心里如小鹿一样扑通扑通直跳，头上的红蜻蜓好像感受到了梧桐内心的不安一样，慌乱地飞到花瓣上，惊得蝴蝶也张开了翅膀，翩翩然地飞走了。 此时，马啸天一步上前，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梧桐的小手，梧桐想把手抽出来，但马啸天握得太紧了，她的脸一下红了。 “我喜欢你！”马啸天的嘴唇附在她的耳边，“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梧桐的眼泪落了出来。她自小父母得病去世后，被人欺负打骂，还被嫂子当奴才一样使唤，如今被一个人如此赤裸裸地表白，情窦初开的她有点惊慌失措。 马啸天轻轻地松开手，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梧桐，我吓着你了吧！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梧桐，不要害怕，我这一辈子，非你不娶！”马啸天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我对天发誓，如果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盘旋在山谷的老鹰叫了一声，都说老鹰叫不吉利，正好梧桐听到马啸天说的*后一句“不得好死的话”，她脸色顿时煞白得如纸一样，一把捂住马啸天的嘴：“别说了。”马啸天先是一愣，既而拉开梧桐捂在他嘴上的手，哈哈大笑地说：“梧桐，你是在担心我吗？” 梧桐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尴尬快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头垂得更低了。 马啸天更是乐不可支地逗着梧桐：“你不说话，就表示你默认啰！换个思路，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担心我是因为你也是喜欢我的？！”马啸天没等梧桐回答，他冷不防地将梧桐拖进了怀中，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晕晕乎乎的梧桐，在一片惊慌失措中，身体也软绵绵地失去了挣扎的力量。马啸天胆子更加大了，他干脆又紧紧地搂住了她，并将双唇压在了她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