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个约定

　　《当代著名作家精品书系：仿佛有个约定》：　　这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在田野里收拾农具，慢慢地洗掉脚上的泥土，陆陆续续地向家中走去；倦飞的鸟儿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地向村后的树林飞去。喧闹了一天的小村，开始宁静下来了。　　此刻，高家村的高益群家已亮起了灯。他的老婆王贞女，在柔和的灯光下纳着鞋底。这是一家普通的农户，房子是用泥土砖砌成的，分三间，有厅堂、厨房、卧室。虽说有些年月，略显破旧，但屋内却很温馨。大门的两边贴了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位门神，厅堂内正墙上贴着一个斗大的“春”字。正在做针线活的王贞女好像有心事，她不时放下手中的活计，关掉放在条几上的那台收音机的广播，来到家门口的樟树下眺望。都这么晚了，丈夫去学校接儿子怎么还没回家？她在樟树底下来回走动，嘴里喃喃自语，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那个年代通讯还不发达，她只能干着急。　　夜色渐浓，门外漆黑一片。王贞女突然一个闪念：天这么黑了，丈夫与儿子在路上一定很难走。想到这里，她急忙跑回家拿出一盏点亮的马灯，挂在门口的樟树枝上，待会儿爷俩回家时也好亮点。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院子内传来几声狗叫，肯定是自己家养的那条小黑狗看见主人回家在跟他们打招呼呢。她跑出家门一看，果真是丈夫和儿子高平回来了。　　高益群走在前面，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全是儿子高平的学习用品和衣物。那独轮车碾在高家门前的青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在为高平这位农家学子中途辍学而发出不平的呐喊。　　见丈夫与儿子归来，王贞女对高益群说：“这么晚才回来，家里的饭菜都凉了。”高益群回答道：“走走停停，叫我怎么快得起来呢！”王贞女一听心里一阵难过，肯定是儿子还没有读完高中，舍不得离开学校，这也苦了他。有了这个念想，她怕儿子伤心，赶紧对丈夫说：“回家了就好，快吃饭吧！”　　刚进家门，高平没有正视父母一眼，把书包重重地甩在条几上，走进自己的卧室，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轻轻哭泣。高益群坐在厅堂前，脸色凝重。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划亮火柴点着，刺啦刺啦地抽着，吐着烟圈。高益群叹息了一声，对王贞女说：“去劝劝平呐。”王贞女来到高平的房间喊道：“平呐，快点起床吃饭，今天我烧了你喜欢吃的鱼。”高平没有回答。王贞女来到他的床前，掀开蒙在高平头上的被子，见高平正在掉眼泪，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用系在身上的围裙为高平擦拭眼泪，边擦边说：“不要有什么事就掉眼泪，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子。你回家种田有什么不好，世界上这么多种田的人都过得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过不下去？你大哥现在已经定亲了，明年你嫂子就过门了。我们家没有多少收人，又添一张口吃饭，你的弟弟妹妹又要上学，你也想想做娘老子的难处。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读了书又能怎么样？”　　高平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泪，他没有回答母亲的话。　　母亲是疼他爱他的，可是母亲是一位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传统女性。在她的心里，一个人的幸福标准就是成家立业，种好田地。只要子孙满堂有口饭吃，那就是人生的幸福。　　王贞女见儿子默默无语，心里也很难受。她抚摸着高平的头说：“听姆妈的话，快起来吃饭。我们农村人，不要想太多的事，安守本分就好了。你这样伤心下去，身子骨垮了，我会心疼死的。”高平见母亲这么伤心，心里一阵难过，觉得这也是自己的命，只有认命。他转过身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对母亲说：“姆妈，你别难过了，我静一会儿就好了。”那天晚上在母亲的劝说下，高平喝了一碗蛋汤。　　夜深了，人们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高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一轮新月如钩，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前，房间内显得十分宁静。高平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月光，悄悄打开房门，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在乡间的田径上，遥望繁星点点的夜空，高平的心难以平静。田野里静寂一片，一阵风吹过，他双手捂着头，思绪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自己本来打算读完高三，考取理想的大学，跳出农门，不再像祖辈一样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而今美好的理想变成了泡影，自己只能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