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童话

午夜来客——四季讲述的新年故事 **个故事：泡泡的旅程 春、夏、秋、冬是四兄弟，每人负责三个月，平时谁也见不到谁。只有年底时，由老大冬来请客，在辞旧迎新的时候请四兄弟聚一聚。 这一年元旦的晚上，围着火热的炉子，四兄弟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新年的到来。 “那么，不如每人讲一个故事吧。”冬这样提议。 “讲一个发生在各自所负责的时节里的故事吧！”*小的春开心地应和着。 “那么由谁开始呢？”秋小声地说。他是*沉默的那个，时不时还有些忧伤。 “当然是从大哥冬开始才对。”春嬉笑着。 “嘿，兄弟们，要说，其实我是老大才对嘛！”一直没有说话的夏突然大嗓门地叫道。 “为什么呢？”三兄弟异口同声地看向他。 夏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他背着手溜达着。 “因为嘛……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其实是由夏天开始的……” 于是，夏就这样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初的时候，世界没有界限。 没有你、我、他的区别，没有动物与植物之分，没有山川、森林、河流，只有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海洋。 也没有四季之分，每天都是暖洋洋的。 这么说吧，**开始的时候，一整个世界都是夏天。 我要讲的故事呢，就发生在那时……” 远古的时候，天上所有太阳都是海里的泡泡变的。 没能变成太阳的泡泡就变成了浮云，于是所有的孩子都力争做太阳，或者成为一朵合格的云。 总之，大家都在这两条路上循规蹈矩地努力着。 除了一个泡泡外。 这孩子没有散发出任何耀眼的光芒，却也拒绝加入平凡伙伴们的队伍，他总是无所事事地独自漂浮着，思考着一些无用的问题—— 真的只有两个选择吗，太阳或浮云？ “其实你并不具有做太阳的能力，为什么不踏实地学做一朵标准的浮云呢？” 其他泡泡讥讽他。 他疑惑地望着正排队成为太阳或浮云的泡泡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机会。 “再犹豫下去，你终究只能在海水中破灭！”伙伴们警告他。“来吧，和我们一起，成为幸福的浮云吧！” 泡泡们推着他，向海面漂去。 在即将跃出水面的时刻，孩子冲出他们的簇拥，掉头向相反方向跑去。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离家很远了。 寂静的深海，偶尔有鱼群静默地注视他走过。他们从未见过孤身一人逆向而行的泡泡，谨慎地在远处观望着。孩子回头望了望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家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终于，他遇见了一群水母。他们悬浮在水中，踩着某种无声的节奏，整齐划一地漂舞着。 领头的那个斜睨着他。 “嘿，朋友，你迷路了吗？” 泡泡说了自己的逃离。 “你做对了，小家伙！”水母张开触须画了一个圈，“没错，除了太阳和浮云，还有第三种选择，让我来告诉你。” 越来越多的水母闪着幽光聚集过来，他们好奇地看着孩子。 “你一定是我们中的一员，只不过……”水母抬起一只触手搔了搔头，“只不过还没有长出触手，没错，听我的！” 泡泡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谢谢你，水母先生。” 他模仿水母，原地转了一个圈，“谢谢你们，但我还是想自己搞明白这件事，我要继续往前了。” 孩子继续向前走着，越来越安静，再也没有鱼群、小虾或水母，只是偶尔有巨大的阴影从他头上飘过。再后来，甚至连巨大的阴影也没有了，只有浓浓的黑暗包裹着他。 “是真的要破灭在海水中了吗？” 他开始感到孤独，还有恐惧，以及对同类的怀念。孩子这么想着，并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他看到了颜色。先是一点儿红，在远处，然后连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像怪兽睁开缝隙的眼。 “小家伙，我劝你还是不要过去，那里是大海的尽头、末日的深渊，你会失去一切！”像飞鸟一样的，他从未见过的生物游过身边。 “谢谢您，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孩子眺望着幽深的远方那一跳一跳的红光，“不是太阳也不是浮云，我只是一只随时会破灭的泡泡啊，在那之前只管继续向前吧。” 他向红光游去。 红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耀眼，仿佛火焰般连成一片，连绵不尽，*终如一堵高墙伫立在他眼前。孩子仰望着他们，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些硕大的家伙比他在浅海见到的珊瑚要宏伟壮丽得多。他们一簇挨着一簇，紧密地纠缠着，没什么能穿过这道熊熊燃烧的“火墙”。 “嘿，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要再继续往前了！” *粗大的那棵珊瑚粗声粗气地问道。 “您好，我是一个泡泡，来自遥远的浅海，我想去看看前方到底有什么。” 泡泡恭敬地转了一个圈，“也想看看，变不成太阳也不愿成为浮云的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哼！”老珊瑚俯视着他，冷笑了一下，“前方有什么？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深渊，无底的深渊，让你万劫不复的深渊！” 说完，他便沉默了下来。 泡泡沿着珊瑚墙游过去。一路上，那些珊瑚都是同样的说法。他终于累了，靠着墙坐了下来。 “嘿……” 忽然，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叫他，原来是株幼小的珊瑚。 “听说你从遥远的浅海来。那里有什么？” “那里有很多我这样的泡泡，大家都为了成为太阳而努力着。” “跟我们一样，大家都为了这堵该死的墙而努力着。然而我多想跑到远方去看看！” 他从盘根错节的老珊瑚里挤出来，小声抱怨着，忽然他认真地问泡泡： “你真的想去墙那边吗？” 孩子想了想，点点头。 “我知道这后面有一个老珊瑚们从没注意到的小洞，你应该可以穿过去。”小珊瑚扭了扭，悄悄挤出一个圆圆的小孔来，“去吧，也帮我去看看墙那边有什么！” “谢谢你，那么我就继续向前了。” 泡泡钻进那个小小的洞口，一片漆黑，他咬咬牙，在黑暗里向前游去。 然而这个幽暗的狭窄的甬道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他能感觉到，上下左右有什么东西在甬道外游弋着，吵闹着，恐吓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突然袭来，他似乎被一只手拉着向前奔去，越来越快，有什么在前面等着吞噬他！ 终于到了，他迈出了那一步才意识到，甬道走到了尽头。还没有来得及害怕，他便跌了出去。 “这就是深渊啊……” 孩子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 起先，泡泡几乎恐惧得要死，以为自己要在这虚空里消散了，但过了一会儿，他便习惯了这种下落。又过了许久，他掌握了让自己好受些的方式，那就是放松，再放松，他将自己交给了深渊。 “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向，就这样继续向前吧！”孩子自己嘟囔着。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抵达了。他以为自己会跌落在地面上，但着陆的一刹那，他发现还是海水，泡泡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多么熟悉的感觉，多么熟悉的鱼群！难道我回家了吗？”他想，“但……一切如此不同！” 孩子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海中走啊，走啊，不多久便看到了那光亮。 他向着光跑去…… 终于，他跃出了海面，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天空。这里的天是深蓝色的，泛着淡淡的幽静的紫。他仰头，看见天空里有一点儿荧荧的光，看了一会儿，他意识到，那是自己发出的光啊！ 孩子看见自己和原来不一样了。 他变大了，通体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和成为太阳或浮云的伙伴们都不同的颜色。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盈，终于从海水里向上飘去。 “我是变成了太阳吗？”孩子疑惑着。“一只淡黄色的……太阳吗？” 孩子环顾四周，夜空里并非只有他一个，在他身边，散布着一些闪闪亮亮的小东西。 “欢迎来到地球的另一端，这里的天空叫‘夜’，我们叫星。” 其中一颗星望着他，笑了：“你终于来了啊，这个世界的**只月亮。” 第二个故事：风与梦之夜 春、夏、秋、冬是四兄弟，每年只在年末时相聚一次。这一年元旦的晚上，围着火热的炉子，四兄弟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新年的到来。老大冬提议每人讲一个故事。夏讲述了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只月亮的故事。 “那么，接下来，就该秋了。” “我嘛……没听过什么有趣的故事。”秋害羞地挠挠头。 “你是我们四个里*忙的，讲一讲工作中的事可好？”春提醒他。 “那倒是有很多。”秋的眼睛里一下子放出光来，“不久以前，发生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呢……” 今年秋天，所有的树叶都落了，只有一棵树，整树的叶子都绿着。 “这样我是无法下班的呀！”我没有办法，只能着急地去央求风，“你再用些力，把他们都吹下来吧！” “我已经用了*大力气了。”风摊手，“但或许我可以帮你问问，为什么他们不肯落下来。” 不久，风回来了。他拉我来到一栋老房子跟前，二层的窗户正对着那棵树。 “你向里看看，”风说。 我看见一个沉睡的老奶奶和伏在床边守候的小女孩。 “当老婆婆还是个小女孩时，她亲手栽下了这棵树，”风低语，“而小孙女嘛，也是奶奶亲手带大的。这下，你可明白？” 说完，风得意地看着我——他总是以自己能快速获取信息而颇为骄傲。 我迷茫地摇头。 “她年纪真的很大了，”风耸耸肩，“相当充实地度过了这一生。听树说的。” “年轻时走了很多地方，见过了世界，也被世界看见过。极为辛勤地工作，做出过明智的决定，诚然也犯过错，经历过悲痛，也体验了幸福。是个很会养育什么的女性，种的花草总是很茂盛——包括这树。生了好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儿子早逝，她便亲手把儿子的孩子带大。” 风一口气说下来，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多话。 “而现在嘛，像所有人类那样，她将死去，回到土壤，回到自然。但是她的小孙女舍不得她。” 风有点伤感地离开窗子，飞到树顶，和一只乌鸦肩并肩地蹲踞在树枝上。 “她昼夜守在奶奶身边，而奶奶怕她的小姑娘伤心，便不舍得离去。” “但是她的身体让她感到痛苦。”我继续留在窗边观察着。 我能感到，这具老迈的身体已经太虚弱。她曾充分地利用过它，就像一件喜爱的衣服，穿了很多年，现在它已经没有光了。它需要休息，她们都需要，是回家的时候了。 “而这棵树呢，他不知道要怎么帮助这两个他*喜欢的人，”风抚摸着树的枝丫，“他只能拼尽所有的绿色陪着老婆婆。因为一旦所有的树叶掉光，冬天正式来临，所有该归于自然的就必须要走了。” “那么，有什么法子呢？”我轰走乌鸦，坐在风的身边。 “这样的难题……我只能去问问长老了。” “拜托了。” 风还很年轻，他刚刚诞生不久就被派来这个地方，负责这段时间。他只在毕业的时候见过一次长老，长老们是非常非常古老的风存在，隐居在世界边缘的荒芜之地，每个新人都会去拜见他们，获得一些进入世界的建议。 而现在，风要再去见他们一次。 他决定日夜兼程，即便是速度*快的风，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抵达那里。 风走了很久，太阳和月亮轮班了好几次，直到他来到这个没有日月、没有生灵、也没有时间和空间的地方。 “尊敬的长老，”风匍匐下来，“请告诉我，如何从这个世界带走一个不想走的人。” 风长老们像巨塔般沉默地矗立着，如不动的风存在们巨塔般沉默矗立，良久，其中一个开口了： “你无法从世界上带走任何不想走的人。” 声音像风刮过粗粝的沙漠，紧接着另一个也开口道：“一个不想走的人背后，是另一个，或者几个拉住他的力量，他们缠在一起，挽成一个扣，越来越紧。” 风存在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传递下去： “你无法解开他们，带离他们，但你可以把世界带到他们眼前。” “让他们自己去看，自己决定。” 风在赶回来的路上思考着。 “你愿意帮助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奶奶说再见吗？” 当风走出荒原，见到**朵云时，这样问道。 “非常乐意！”云大声说。 “我们也愿意帮助一些朋友回到自然。”尚未成形的雨点躲在云里娇滴滴地插嘴。 “那么，请上这块飞毯上来吧，只用一个夜晚的时间。” 风十分有礼貌地展开一块金色的毯子，那是古老的风存在们借给他的。 风就这样一路招呼着，云朵、麦穗、树林、鸟儿…… 他告诉朋友们这个故事，邀请他们登上飞毯。 “让我们一起，今晚把自然带到她们眼前吧！” 于是，那天夜里，女孩在梦里见到了自然。 她看见自己和奶奶坐在一块神奇的飞毯上，她们飞过森林与麦田，和云朵、大雁一起翱翔天际。 她们和树叶打招呼， “你们好，叶子先生。” “你好，老奶奶。” “你们好，叶子先生。” “你好，小妞妞。”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嘛，在和树告别。” 叶子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二、三，一起松手，慢悠悠地从枝头飘落。 “再见，亲爱的树。” “再见，亲爱的小叶子。” “明年再见！” 她们经过麦田，农民在收割。 “你们好，麦粒姑娘。” “你们好，老奶奶和小妞妞。”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和田地告别！” 麦粒们欢快地合唱。 “再见，亲爱的土地。” “再见，亲爱的小麦粒。” “明年春天再见！” 下雨了，她们仰头招呼云朵。 “你们好，雨滴！” “你们好，老奶奶和小妞妞。” 雨七嘴八舌、噼里啪啦。 一个小雨点细声细气地说： “亲爱的云，过阵子再见！” 天晴了，她们和大雁打招呼： “再见，大雁，祝你在南方生活愉快！” “再见，老奶奶和小妞妞。等我带回温暖的消息。” “我的妞妞学会了啊！学会了和大自然说悄悄话。” “我学会了啊，奶奶，学会了说再见的话！” “再见”是自然的秘密。 落叶和树告别，是为了春天再见。 麦粒和土地告别，下次见面彼此都焕然一新。 雨滴和云告别，他那么期待这一趟旅行，再见时要全部告诉云。 再见大雁时，他们如约带回南方的暖风和消息。 “再见”是自然的秘密。 每说一次再见，人就会长高一点点。 越来越有勇气。 飞毯载着她们在天地间畅快地飞着，老婆婆仿佛又回到了做小女孩的时候，而小孙女却一下子长大了，她看着小女孩一样的奶奶，紧紧地拥抱了她。 “再见，奶奶。” “再见，小妞妞。” 那天清晨的时候，老奶奶走了。 窗外的叶子悄然落下。 我，秋天，终于下班了。 “再见，风。” “再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