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域外故事会侦探小说系列·第一辑--二次谋杀奇案

我们庄重地下了车。勒格戴上了他*低的一顶圆顶礼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伪装成便衣警察的恶棍。而我则衣冠楚楚，仪表堂堂。 特瑟林几乎没有任何节日。想象一下这样一幅画面：一座开垦过的山周围环绕着三平方英里长满柳树的沼泽地，山上挤着五间小屋、一座稍大的房子和一个老教堂，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从它们旁边缓缓流过。这就是特瑟林真实的样子。 教堂墓地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隆冬时分，这里长满了大片枯萎的峨参。我不禁为“恶猪”感到难过。他生前总是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他的葬礼却如此冷清。 我们姗姗来迟——这里离镇上有八英里——推开教堂墓地前破旧的停柩门时，我感到有点失礼。勒格跟在我后面，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过参差不齐的草地，走向坟墓旁零星的人群。 牧师是个老头儿。我猜他一定是骑门外的那辆自行车过来的，他的长袍下面沾满了泥土。 教堂司事穿着灯芯绒裤， 几个抬棺人则穿着工装裤。 至于其他人我当时并没有多加注意。即使与文明脱节，即使天使冷酷无情，逝者的葬礼也应当庄严而隆重。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坡上，在阴雨绵绵的寂静里，这个葬礼沉闷而悲凉。 我们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早上收到的信渐渐淡出了我的脑海。我想彼得斯在这里一定不受欢迎。他以一种*普通、*微不足道的方式被草草安葬。不过就他这个人而言，这也不足为奇。 然而， 就在牧师刚说完仪式的*后一句话时，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这件事令我毛骨悚然，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勒格的脚上，差点儿惹恼了他。 十二岁半的时候，恶猪就养成了许多令人反感的习惯，其中之一就是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清嗓子。他的喉咙先是发出一种嘶哑而刺耳的声音，紧接着的是压低的叫声和吸气声。我无法确切描述这种声音，因为那种声音非常独特，除了恶猪以外我再也没有听到别人发出过。我几乎已经完全忘记这个声音了，但就在我们正要离开坟墓去往灵柩下葬的地方时，时隔二十年，我再次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它令恶猪的模样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我惊恐不已、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头皮一阵发麻。 除了几个抬棺人、牧师、司事、勒格和我自己之外，现场只剩下四个人，而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发出那种声音的人。 站在我左边的是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男子。他后面是一个穿着一身艳丽的黑色衣服的女孩。她似乎是一个人来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注意到了我正看着她，并冲我笑了一下。我连忙避开她的目光，看向了她旁边那个年纪稍大的老头。这个老头戴着一顶圆礼帽，卷曲的银色胡须在雨中闪闪发光。他努力想要表现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但他拙劣的演技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会如此厌恶一个陌生人。 当我的目光落到第四个人身上时，我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吉尔伯特·惠比特。他在我旁边站了十分钟，我却没有注意到他，还是和从前一样。 在博托尔夫修道院时，惠比特年级比我低，他之后又和我上了同一所学校。我们大概有十二年到十四年没见了。他除了长高了之外，样子一点也没变。 描述惠比特的外貌就好比描述黑夜中的水或声音一样。与其说他相貌平平，倒不如说他这个人难以捉摸。我不记得他当时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穿着一件灰棕色的外套，与那些枯萎的峨参融为一体。他茫然地看着我，似乎还没有认出我来。 “惠比特！”我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没有回答。我不自觉地抬起手碰了碰他，他这才有所反应。我意识到可能下手太重了，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许已经获得了公民的基本权利。我感到莫名的生气，犀利地问道： “惠比特，你为什么会来参加恶猪的葬礼？” 他惊愕地看着我。那双圆圆的、浅灰色的眼睛一如从前。 “我，呃，我受到了邀请，”那沙哑而胆怯的声音我仍记忆犹新。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邀请函。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手伸进外套里胡乱摸了一通，*后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我。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因为我的口袋里有一封一模一样的。 “里面提到的鼹鼠可真奇怪，”他说，“虽然邀请不太正式，我，我还是来了。”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走开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让他留下的理由。那张纸仍然在我的手上。我想他一定是忘记带走了。 我跟在零散队伍的后面走出了教堂墓地。走到小路上时，那个高大俊俏的男子突然看向我，似乎想要问些什么。我走了过去，心中充满疑惑，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才不算失礼，这时，他先说话了： “真令人伤心啊，”他说道，“他还太年轻了。你跟他很熟吗？” “我不知道，”我像个傻子一样回答道。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他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长着一张精明能干的方脸。 “我的意思是，”我说，“我和R.I.彼得斯是同学。今天早上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这个消息。我正好要往这来，所以顺便过来看看。” 他一直面带笑容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不太正常一样。我继续支支吾吾地说着：“到这之后我觉得我可能来错地方了——我是说他也许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彼得斯。” “他很胖，”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眼睛深邃，睫毛稀疏，今年三十七岁，在西普加特读完幼儿园之后去了托斯汉姆。” 我大吃一惊，“没错，就是我认识的彼得斯。” 他点了点头，神情黯然。“真令人伤心啊，”他重复道，“彼得斯做完阑尾手术后来找的我。他本不应该接受那场手术的，心脏承受不了。后来他又感染了肺炎。”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可怜的家伙，我没能救得了他。他在这里也没有亲人。”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我的诊所，”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房子说道，“我在里面收治了一些患者，还从来没有过死亡病例。” 我很同情他。我想问彼得斯有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儿现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没有看出我的想法，我猜他一定是在想别的事。事到如今，问这个也无济于事。 这种场合总是免不了一番客套。我们站在那里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然后我返回了镇上。我们没有去海华特斯，很大程度上因为勒格不想去。我并非不想见利奥和珍妮特，只是在确定了是恶猪的葬礼后，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缠绕着我。这个凄冷阴郁的葬礼在我耳边留下了一种隐约的回响。 回到家之后我仔细对比了两封信，它们一模一样。我想惠比特一定也看了《泰晤士报》，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会把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推理，还有那个异常的咳嗽声，那个令人讨厌的戴着大礼帽的老头，更不用提那个眼里闪烁着诡秘的女孩。 *可怕的是这件事让恶猪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找出了几张足球队的老照片，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他那张脸非常有特点，甚至那时候就可以看出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尽量不再去想他。毕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他已经死了，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寒冷的一月。到了六月份我已经把这个混蛋忘得一干二净了。一天，我去苏格兰场参加了一场会议。会上，我和斯坦尼斯洛斯·奥兹为金斯福德枪击案中发现的新证据欣喜不已，因为这个证据极有可能改变案件的走向。刚回到家，这时电话铃响了——是珍妮特。 我从不知道她也会有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当听到电话那头的她像一窝麻雀一样喋喋不休的时候，我略微有些惊讶。 “太可怕了，”她说，“利奥说你必须马上赶过来。天哪，我不能在电话里透露太多，因为利奥担心这是一起——听好了，艾伯特， M-U-R-D-E-R……” “好，”我说，“我马上过去。” 我和勒格驱车赶到时海华特斯时，利奥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身后一排排象牙色的石柱巍然耸立。他穿着一件旧射击服，戴着一顶绿色花盆帽，看起来气宇轩昂，定格在任何一本相册里当作范例都不为过。 他缓缓走下台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好孩子，先别说话，什么都别说。”他上车坐到了我旁边，举起手指了指村庄，“当务之急，去警局。” 我和利奥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了。我知道，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性格中*主要的特点就是坚定、专一，他在追求目标时不会轻易动摇，除非碰上一群疯狂的毛拉。利奥的心里只有一件事——自从知道我在准备竞选后，他就一直在计划自己的竞选。既然我也是参与竞选的一分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服从。 一路上，除了指路外，他一言不发，直到我们来到了警局后面一间小屋的门口。他让值班的警察走开，然后停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西服领子。 “好了，小子，”他说，“现在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因为你是我*信任的人。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对你透露有关案件的任何信息，并没有让你产生任何先入为主的偏见，是吗？” “是的，长官。”我如实说道。 他咕哝了一声，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很好，”他说，“进来吧。” 我们来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中间放着一张搁板桌外什么也没有。利奥把盖在桌上的布掀了起来。 “现在，”他说道，“坎皮恩,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那一刻，我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桌上躺着的然是恶猪彼得斯的尸体！凭借多年的经验，不用去检查他双那肥胖而无力的手我也知道，他的死亡时间肯定不超过12个小时。 可是就在一月份……而现在正值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