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漩涡的河流:简平影像

学校对于我而言，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那所民办小学的围墙是刷了黑漆的竹篱笆墙，我还没上学的时候，常常扒着竹篱笆墙朝里张望。里面是个音乐教室，有一架脚踏风琴。那天，我看到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一位穿着白衬衫、梳着长辫子的女老师在教他们唱歌。我看了好一会儿。阳光正好，暖暖地打在我的身上。我眯了会儿眼。等我睁开眼再望向竹篱笆墙里的教室时，突然发现，那位女老师头上的长辫子不见了，成了齐耳短发。我用力挤了挤眼睛，觉得好生奇怪，明明还是那位女老师啊，底下坐着的好像还是那些学生啊。这件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至今都是一个谜。或许就在我眯了一会儿眼的当口，已经是另外一节课了，而且换了一位女老师，她们都身穿白衬衫，长得比较像罢了。可不管怎样，我感觉学校就是一个不一般的地方，对我充满了诱惑。 一会儿停课，一会儿复课，我们这一届的小学读了六年半，到 1972 年过年前放了寒假才结束。相对应，那一年的中学不是秋季开学，而是改到了春季，而且中学不再分初中和高中，实行四年学制。我选择去了上海交通大学附属中学。这所创建于 1954 年的学校至今还位列“上海四大名校”，非常优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同时也是我父母的选择，不管经济多么拮据，更不管外部世界如何喧嚣，他们要让我接受*好的教育。的确，这所学校没有太多地受到外面的影响，教学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特别是老师们，下课时他们是灰头土脸的“受教育者”，可一旦上课铃响，他们就迅速整理好装束，微笑着走上讲台。我时常怀想着这一幕，怀想着那一位位教过我课的老师，我觉得他们是世界上*值得尊敬的人，在遭受屈辱的时刻，依然保持着教师的尊严，依然执守着教师的职业道德，给明天、给未来留下一份希望和光明。在他们那里，我不仅学到了知识，更是学到了做人的准则和品格。 中学毕业后，根据政策，我应该去务农，考虑到我父母当时都生病住院，于是，学校对我做了照顾，*后没有分配我去长江农场。我的同学陆建华去了，我在送他的时候，告诉他，老师已告知我，鉴于我属于照顾对象，所以不可能进入全民所有制的工矿企业，要么去煤球店，要么去读一所“*差的技校”。我对老师说，那我选择去“*差的技校”，我情愿读书。陆建华问我，什么叫“*差的技校”，我说我也一无所知。1976 年 4 月，刚过十八岁生日的我收到了一份通知书，被告知分配到杨浦区房地产管理局技工学校就读。直到报到后，我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说这是“*差的技校”，因为这所技校只培养两个工种，一个是木工，一个是泥工，很多人觉得学这手艺，不读书也罢。由于木工名额少，泥工居多，我还算幸运，争取到了体面一些的木工专业。人生的确无法预料，说实话，我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一个木工，而这离我的想象实在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