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细节:卷五:帆船、海盗与世界

16 世纪的世界是一个垄断的世界，西班牙联合葡萄牙，完全封锁了他们的地理发现。它们不仅控制了美洲大陆，还控制了太平洋、印度洋和大西洋，严禁一切他国船只的来往，比如英国船甚至连太平洋都没有见过。 受哥伦布发现的鼓舞，英国也试图从东北航线和西北航线到达中国。1553 年，休??威洛比爵士率领一支由三艘帆船组成的远征队，带着一封爱德华六世的信，这封信写给“居住在靠近强大的中华帝国的世界东北地区的国王、君主及其他统治者”。因为北冰洋封冻，这些“信使”后来全部冻死在巴伦支海。 当伊比利亚人饕餮美洲金银大餐时，找不到新航线的英、法、荷等国，也寻求分一杯羹。 西班牙人对美洲大陆的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展开大肆抢劫，后来的荷兰人和英国人则抢劫西班牙人，这种“黑吃黑”的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尼德兰的“乞丐革命”1 期间，西班牙与尼德兰处于战争状态，尼德兰人对西班牙珍宝船的抢劫达到*高潮。如果没有半打以上的军舰护航，西班牙商船根本不敢在公海上航行。即使这样，战争期间，尼德兰海盗抢劫了550 多艘西班牙商船，掳掠的财富将近4 千万盾。尼德兰海盗皮埃特??海恩曾经一次就斩获了1500 万美元，这对他来说是一笔重要的原始资本积累。 英国人*早的原始积累来自黑奴贸易。他们将非洲人贩卖到新大陆的西班牙殖民地，以填补其劳动力的不足。 1562 年，英国人约翰??霍金斯从西非贩运黑人到西印度出卖，一趟即可获纯利1 万多英镑。当时一艘载重90 吨的小船，常常要运载390 名奴隶。在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奴隶死去。死亡奴隶如此之多，以至于每条贩奴船后面都跟着一群鲨鱼。根据黑人学者杜波依斯估计，从16 世纪到19 世纪，大约有1500 万黑人被贩卖到美洲，而死于捕猎和贩运过程中的黑人则是其5 倍左右。 这种奴隶贸易其实就是人口走私，而且比海盗行为更加罪恶。 对于深受维京文化影响的英国人来说，从奴隶贸易到成为海盗，这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说中世纪的维京海盗曾经改变了欧洲的话，那么近代早期的英国海盗则影响了整个世界。 很多人想不到的是，由一群“恶人”和“坏人”组成的海盗，往往是具有民主精神的团体，这与传统王权的专制主义完全相反。虽然海盗们常常会哗变、内讧和自相残杀，但很少有人能单枪匹马靠打斗成为船长。正像帕斯卡尔说的，人们会选择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做国王，但却不接受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做船长，而宁愿要一个驾船技术更专业的普通人。 美国学者彼得??里森发现，“一人一票”是海盗民主运作的基础，船长一职的人选由大多数人的选票决定。*新获选的海盗船长将致力于“每一件有助于为大家带来好处的事情”，作为回报，同伴们承诺将服从他的所有“合法”命令。 为了可以民主地监管他们的船长，海盗们要求拥有不受约束的权利，让他们能够以任何理由罢免他们的船长。例如，有一伙海盗，在某趟航程中换了13 个船长；还有一伙海盗，罢免他们船长的原因是他“拒绝攻打和劫掠英国船只”。 海盗船就像是一家“漂在海上的股份制公司”，依据“章程”，所有船员都享有平等自由的权利。当正常社会的黑人还被视为奴隶时，海盗船上的黑人成员却已经有了自由身份，和白人海盗享有同等的权利。 “正是贪欲驱使海盗们创立了先进的组织形式，并且有了一些先进的实践行动；也正是贪欲使得海盗内部的宪法式民主得以出现。”有人说西方民主制度出自海盗规则，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海盗发源地的西北欧，后来也成为践行现代世界西方式民主的文明地区，这或许不是一种巧合。 海盗袭击大都是群狼战术，很少孤军奋战。他们之所以能够发展成为有巨大影响的暴力组织，在某种程度上正是体现了庄子说的“盗亦有道”精神。 英国是个四面环海的岛国，自古以来便倚重海军。 早在9 世纪的阿尔弗雷德大帝时期，英国就建立了正规的海军，以抵御维京海盗的入侵，但*后还是没有避免被丹麦人和诺曼人征服。海盗的基因就这样成为英国精神的一部分。 在整个伊丽莎白时期，海盗带回的赃物竟达1200 万英镑，英国海盗每年使西班牙殖民者损失达300 万杜卡特（一种金币）。海盗是如此可怕，以至于每次当来自美洲的船队平安到达西班牙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查理五世（兼西班牙的查理一世）都会喜极而泣。 实际上，与海上风暴造成的损失相比，海盗袭击的危害要小得多。 英国人和荷兰人常常为自己的海盗辩解，因为从法律和道义角度来说，西班牙越洋船满载的金银属于印第安人，是西班牙人偷窃和抢劫的赃物，英国和荷兰海盗对其的劫掠行为只是剥夺了本不属于西班牙人的东西而已。 海盗行为不仅使英、荷两国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也同时削弱了西、葡两国的势力。作为大英帝国的“接生婆”，东印度公司的海盗行为几乎摧毁了葡萄牙人的东方殖民体系。 更重要的是，海盗带来的充足资金促进了英、荷两国的造船业发展，年轻人也因此学会了航海和海战，这些*终都将转化为国家力量。 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曾秘密资助霍金斯的贩奴贸易和海盗活动。一艘700 吨的“ 卢贝克耶稣”号大帆船被折合成4000英镑，外加3 艘小船，以此作为女王的合作股份，不久又增加两艘大帆船，这使霍金斯成为英国*富裕且*有权势的人，女王自然也获得了不菲的分红。 据说当西班牙人向伊丽莎白提出指责时，女王的回答是：“我不认识这些海盗，如果他们抢劫了你，那你应该去找他们。” 1567 年10 月，霍金斯第三次航行，女王又借给他2 艘皇家海军战船，结果这次贩奴贸易遭到西班牙舰队的沉重打击。 这次冲突让英、西两国关系到了一个临界点，海上和平既然不可能，战争就成为*后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