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我们的火红年代

**章 1978年的12月异常寒冷，很多气象学家都说，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寒冷的12月了。事实上，提到1978年的冬天，但凡对此有记忆的人，无不浑身一个哆嗦，随后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真的冷!”但是随后，他们又会咧开嘴笑，乐呵呵地说道：“但是心里暖和。”你要问他们为什么觉得心里暖和，他们八成会笑话你说：“看来你完全不知道这个时代啊!”是啊，这一年12月，北京通过了一个划时代的决策，这个鼓舞人心的消息随着《人民日报》，传递到了全国各处，正是它给全国人民在*冷的年月种下了*温暖的种子，正是它使我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这一年的杭州，同样和历史上*冷的一个冬天不期而遇。 坐落于钱塘江畔的杭州，一般冬天*冷的时候也不过零下五六度。但是那年12月下旬，很多杭州人半夜从睡梦中被冻醒，翻箱倒柜地找棉被。丁家民就是在那寒冷的12月被冻醒，然后爬起来找棉被的人之一。 一开始，丁家民是不想起床的，只闭着眼嚷嚷着“老婆，冻死了”。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他才猛然想起妻子俞雪晴在省人民医院待产呢。他瞥了一眼闹钟，早上四点多，离上班时间还早，于是他爬起来自己找了一床棉被盖上，可再次钻进被窝后，暖和是暖和了，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就这么折腾了十来分钟，丁家民干脆就起床来，跑到厨房。他生了煤炉烧上壶水，随即在灶头上熬起了白米粥。白米粥熬好后倒进保温壶，又拧开橱柜第二个架子上的汽水瓶，这里面装的是俞雪晴腌制的小咸菜。他把小咸菜用塑料袋装好，和保温壶一起塞进了工厂发的布包里，这布包上印着鲜红的“杭州农药厂”几个字。丁家民打算趁着上班前，把这滚烫滚烫的白米粥和小咸菜送到俞雪晴面前。俞雪晴待产已经三天了，医生一直说“快生了快生了，就这两天了”，可就是一直没见个动静。 隔壁马老头昨天在坊子口跟人下象棋的时候，见丁家民从医院回来，就问丁家娘子待产的情况了。得知三天了还没动静，他就说，这就跟国家队运动员一百米比赛一样，只见放枪，不见起跑，那可不行。丁家民当时笑呵呵说道：“马爷，你说这话我就不喜欢了，生孩子哪能和跑步一样呢?国家队员跑百米，那是为国争光的事情，谁不赶着往前冲?可这孩子，没见过这个世界，爸妈好不好，奶奶好不好，这周围邻居好不好，说难听点，这世界好不好，他不都得瞧一瞧看一看啊?看准了，看好了，他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丁家民收拾停当后快五点了，他套上棉衣棉裤，把布包往肩膀上一背就往外走。刚推开门，这呼呼的冷风裹挟着刀子似的，直往脸上刮来。丁家民赶紧关上门，他倒不是惧那冷风，而是猛然想起得用热水把冻路给浇开了。昨天傍晚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到半夜才停。这天寒地冻的，一夜下来，外面的砖路铁定冻得跟溜冰场似的。 果然，丁家民关了煤炉，提着水壶再次打开门，就听到传来“哐当”一声。他探出脑袋，就见到潘正义嘴里直喊着“哎哟”，一手抓着公文包，一手攥紧着饭盒，屁股着地，直溜溜从自家门口向前滑出好几米，愣是穿过了丁家门口到了马家门口，这才靠脚后跟刹住了身子。 丁家民喊：“正义啊，你这是花样滑冰呢?” 潘正义红着脸起身，道：“没留意，没留意，这脚下一滑，屁股就落地了，紧接着，屁股就跟装了马达似的，直直溜出了好几米。” 潘正义说着比画了一下自己滑出的距离，惊讶道：“这是足有十一二米啊。” 这时候，丁家民家隔壁、马老头的儿子马宁也提着一壶开水打开门，他看了看正好站在自家门口的潘正义，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用量，你家门口到我家门口，三丈二尺八，四舍五入，十点九米。” 丁家民和马宁相视一笑，二人随即把水壶的开水倒在门口的冰面上，冰面开始融化，同时升起腾腾热气。 潘正义看看天，指指自家门口道：“我来不及了，你们留点开水也给我浇一下吧。” 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