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华盛顿·布莱克云船漂流记

1 但这并不是开头。请允许我重新开始，正式一点。 我已经在地上行走了十八个年头。现在我是个自由人了，我是我自己的主人。 我生于1818年，生在巴巴多斯那个被烈日炙烤的庄园里。反正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也有人告诉我，说我生在一艘荷兰非法运奴船上了锁的货舱里，而且是在疯狂跨越大西洋的途中。那样的话，我就生于1817年秋天了。在后一种叙述中，我母亲死于难产。有很多年，我并不偏爱两者中的一个多过另一个，但刚获得自由的那几年里，我开始受到怪梦的侵袭，画面在我脑海里闪现：高耸削尖的木栅栏，外面是繁密如墙的黑森林。赤裸的男人被枷锁连在一起，踉跄着爬上朽烂的木板，走进一条黑色帆船的货舱。我梦见的是黄金海岸吗，安纳马波1的贩奴要塞？你会问，那怎么可能？你该问自己，你对自己的起源知道些什么，还有你的人生真有什么不同吗？我们必须对自己的诞生故事怀有信心，因为尽管我们活在其中，却还没有登上舞台。 2 “我不完全是在离家出走，”他说，“对，没错，我确实离家出走，但不是为了追求个人自由，”他谨慎地看了一眼门口，“我*亲爱的朋友萨缪尔，他住在伦敦，对我说假如你得到机会去看看你们家族的种植园，就一定要去。他请我如实记录我见到的一切。你要知道，华什，我们有些同伴，他们为数众多，乐于见到这一切的结束，希望能看见你，你的同胞，获得自由。我们这一伙人搜集见闻，记录我们目睹的每一桩残忍行径。我们*终会把这些报告交给议会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朋友。”他停下，打量我的表情，然后用指节突出的修长手指一直翻到那沓纸的*后。“看，你看这儿。昨晚我刚刚把你的凯特加了上去。她的凄惨遭遇一定能够打动别人。我认为你的科学工作也会派上用场。”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太惊讶了。我无法想象他怎么会有时间观察这些情况，更别说记录下来了。 他眼睛四周的皮肤绷紧，摇了摇头。“黑人也是上帝的造物，拥有一切应得的权利和自由。奴隶制是我们身上的污点。假如白人有什么原因进不了天堂，那就肯定是这个。” 直到好几年以后，我才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但当时我只是惊恐地想到，万一主人发现了他的报告该怎么办。 3 在海上度过的一周周时间漫长而迟缓，让我变得内向，带来了我不想要的沉思。我眺望哈瓦那杂乱无章的辽阔城区，想到菲利普先生的横死和随后我无从知晓的狂暴景象。但我也经常想到大凯特、盖乌斯和被我留在信念种植园的一切。即便到了今天，想到一个充满残忍和困苦的世界就存在于仅仅多少英里1之外，我依然会感到惊诧。我心想，我们怎么可能活在那么一个噩梦之中？而与此同时，只需要翻过地平线，就会见到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例如我身边的这些水手—乘着船，前往风愿意带他们前去的任何一个方向。我想到蒂奇赌上了一切来帮助我。我知道尽管他失去了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但依然选择保护我这个人；我也知道，确定自己不但活着、完整地活着，而且令人惊诧地值得拯救，那是多么奇异的一种感觉。 这些念头沉甸甸地压着我，因此我直到*后一刻才发现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扭过头，看见蒂奇站在我背后，用他修长的手指抚摸他红润的面颊，睡意蒙眬地在灿烂的阳光下眨眼睛。 “多么适合航行的好天气。”他露出疲倦的笑容。他的视线越过我，望着无边无际的空旷大海，然后抬起脸，看着小小的人影在阳光中爬上爬下后桅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