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爱读的中国战争史:东汉

1990年的一天，蒙古国中戈壁省。 两名牧民运气实在太差，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到下午已是暴雨如注，他们只得赶着牛羊到杭爱山南麓岩石下躲避。雨过之后，从岩石下出来的他们抬头望天，猛然发现离地数米高的石壁在阳光照射下居然显露出特殊字迹。 此事很快轰动了蒙古国的考古学界，国内国外的专家纷至沓来，想弄清石壁上刻着什么内容。然而过了二十六年，仍没有人能破解杭爱山石刻之谜。 2016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内蒙古大学齐木德道尔吉教授与延安大学高建国讲师经过深入研究，大胆推断，石壁上刻的极有可能就是《封燕然山铭》。 为了证实这一推断，2017年7月，中蒙组建联合考古队前往石刻发现地一探究竟。在石壁上，考古队员们拿起《后汉书》，登上脚手架，逐字逐句对照。经一个白天的仔细核对和辨识，石刻共二十行、约二百六十个字，考古队成功认出了二百二十个字！7月31日，联合考古队高兴地向世界宣布：《封燕然山铭》石刻真迹找到了！ 《封燕然山铭》的发现，把我们的思绪带回到近两千年前汉匈纷争的时代。 众所周知，自呼韩邪单于归降和王昭君出塞后，汉匈两国关系非常融洽。本来这种良好关系可以长期保持下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王莽掌权后，中原和匈奴的关系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王莽先是强令匈奴单于改汉名，并单方面向匈奴下达禁止收留西域逃人的约束令，之后得寸进尺，派使者以欺诈手段将“匈奴单于玺”更换为“匈奴单于章”，明摆着矮化匈奴。王莽还嫌不够，下诏把“匈奴”改名为“降奴”，“匈奴单于”改成“降奴服于”，将匈奴分成十五个部落，分别让呼韩邪单于的十五个子孙担任单于。 王莽一连串昏着彻底激怒了匈奴单于，始建国二年，匈奴正式反叛，攻入塞内，杀雁门、朔方太守，掠掳人口、牲畜不可胜数。边患愈演愈烈，王莽决定派三十万大军带三百天粮草分六路讨伐匈奴。但是，这个庞大的北征计划因粮草迟迟未能凑足而停摆。终王莽之世也没机会实施。 其实王莽也是有机会与匈奴和好的。天凤五年，温和派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即位，此君上台后不仅停止入侵行动，还派遣由王昭君两个外孙领衔的使团去长安入贡，顺便向王莽讨要丰厚的赏赐。但王莽却另有打算。在匈奴使者回到草原前，王莽假意让王昭君的侄子王飒约王昭君女儿须卜居次云和女婿右骨都侯须卜当到塞下会面，顺便去迎接使团，这两人高高兴兴去见表弟，没想到中了圈套，到了塞下迎接他们的只有新朝骑兵，除了小儿子逃跑外，右骨都侯夫妻和使团成员都成了王莽的俘虏。 匈奴单于得知王莽耍阴谋俘虏匈奴重臣后暴跳如雷，态度开始强硬，直接撕破脸大举入侵内地，王莽败亡后仍未停止。 更始帝刘玄即位后，派王昭君的侄子、归德侯王飒和大司马护军陈遵携旧的匈奴单于印前往塞外，想和匈奴重归于好。然而，匈奴单于不但拒绝接受印章，反而放话：“匈奴与汉朝本来是兄弟，孝宣皇帝帮助我父亲呼韩邪单于上位，所以匈奴才向汉朝称臣。王莽篡汉后我们也曾出兵攻打王莽，导致天下骚动，人心思汉。这么看，王莽失败和汉朝复兴，靠的是我们匈奴啊，汉家皇帝应该反过来向我称臣！”双方不欢而散。 匈奴单于敢这么狂，不是没有原因的。经历了王莽新政和新朝末年战乱后，中原地区民生凋敝、极为虚弱，名义上统一号令天下的更始政权没多久也陷入内外交困。而匈奴方面，自呼韩邪单于归顺以来，草原地区大半个世纪没有发生内乱，加上又接纳了不少从中原跑来躲避战乱的百姓，实力增强不少。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与汉朝撕破脸后没几年，恰逢天下大乱，于是他自比冒顿，开始向周边秀肌肉，扩充实力。西边，匈奴人时隔一百年重入天山，很快控制了除了莎车外的所有西域国家。东边，匈奴发兵攻入辽东、辽西，再一次征服鲜卑、乌桓。南面，插手中原混战，扶植伪“汉帝”卢芳，帮彭宠对付刘秀…… *开始，刘秀因为天下未定，对匈奴还是“以和为贵”，派多批使者出塞交好，不过这些都是无用功，匈奴单于对汉朝使者非常傲慢，根本看不上刘秀赏赐的那点好处，继续和卢芳一道南下入侵。刘秀只能发兵反击，但收效甚微（详见第三章的“卢芳叛降”一节）。 当时，中原疲敝，与匈奴决战的时机并不成熟，在吴汉数次北征失利后，刘秀被迫决定转攻为守：内迁六万边民入塞；在并州和关中、河北地区大建堡垒，十里一候；让人制造“移动堡垒”——可搭建简易工事的巨型牛车…… 这些手段不能说没效果，但很难有效对付机动性极强的匈奴骑兵。匈奴人依然连年入塞，*开始伙同卢芳南下，卢芳势力灭亡后干脆自己单干。 *羞辱刘秀的一次入侵发生在建武二十年五月，十万匈奴骑兵在并州到凉州长达一千多里的战线上兵分三路，绕过边塞重镇和边郡城池一路南下：东路军攻入上党，威胁洛阳；中路军突袭扶风，逼近京兆；西路军杀奔天水，扫荡陇右。此次入侵，匈奴人气焰可以说是嚣张到极点，基本上视汉军如无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令汉匈双方都没想到的是，这将是匈奴人*后一次大规模入侵，没多久，上天给刘秀送了大礼。 建武二十二年（46年），在位二十多年、自比冒顿的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去世。单于尸骨未寒，匈奴就出事了。 为了防止匈奴再次出现单于继承纷争，呼韩邪定下了兄终弟及的规矩，兄弟都死光了才轮到子辈即位。按理说，继承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位置的应当是他的幼弟、呼韩邪的幼子知牙师。可是他却想让自己儿子即位，因此随便捏造个罪名杀了幼弟。知牙师死后，前任单于的儿子、呼韩邪单于的长孙日逐王比以为会轮到他继位，哪知道现任单于直接传位给了儿子乌达鞮侯。短命的乌达鞮侯在即位当年便因病去世，日逐王比又做起了当单于的美梦。不幸的是，乌达鞮侯在死前搬出了兄终弟及的家法，传位给弟弟蒲奴。 “既然你不让我当单于，我就投靠能让我当单于的人！”统领南方八部的日逐王比愤愤不平地说。此时，他想起爷爷呼韩邪的“光辉事迹”，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投降大汉！比不仅派汉人郭衡到西河（郡治平定县在今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伊金霍洛旗东南境，一说在今陕西府谷县西北）太守处请求内附，为表诚意，比还送上了一份大礼——匈奴地图。 负责监视南方八部的骨都侯发觉情况不对，赶紧向蒲奴单于告变，单于决定发兵一万讨伐比。比的弟弟渐将王在单于底下当官，得知此事，找机会溜出单于庭，跑到老哥的地盘。比干脆公开与单于决裂，带南方八部数万人马与单于对抗，并于建武二十四年春自立为呼韩邪单于，派人到五原塞下请求内附。 对于是否接受日逐王比内附，朝中意见可谓是一边倒：拒绝！很多人认为，国家刚刚统一十来年，实在是太脆弱了，而且比是否真心投降还不知道，万一是假投降，又得折腾一轮，故不能答应。 在汹涌的反对声浪中，只有一人支持接纳日逐王比，这个人就是耿弇的弟弟、五官中郎将耿国。耿国认为：“如果我们能按汉宣帝的惯例接纳比，就可以让归降的匈奴部众帮助我们抵御鲜卑和匈奴，保卫边郡，使边郡晚上能大开城门，沿边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利在千秋的计谋啊！” 颇具战略眼光的刘秀深思熟虑后，力排众议，采纳了耿国的建议，下诏立日逐王比为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南北匈奴正式分立。 得到汉朝册封后，比感激涕零，决定给朝廷一个投名状证明自己的忠心。建武二十五年，南匈奴发兵北征，大破北匈奴部众，俘获左贤王以下一万多人、牛羊马两万。遭到打击后，北匈奴内部也发生了分化，右骨都侯见跟着北匈奴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带着三万部众投降南匈奴。北匈奴实力大减，被迫退出漠南，远遁漠北。东汉政权初步达到了抵御匈奴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