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外交七十年:重建中国与皇帝逊位(第四部)

一个洋大人的重建中国建议
从1900年6月13日到8月24日，赫德在东交民巷度过了他一生中*危急的两个月。使馆被围困，与外界隔绝的赫德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他既有一种惶惑不安之感，又为中国的混乱局面所担忧。在此期间他曾经有回国的打算，但犹豫再三，*终还是决定留在中国。至于为什么留在已经混乱不堪的中国，赫德说：“我留下来，还能为海关、为中国和为公众利益继续工作。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也只有我，能在这三个方面起些作用。”其实，精明的赫德明白，如果中国的局势得到控制，那么对于他来说又将是一次攫取权力的好机会，于是决定留下来。正如他所言：“离开中国将是憾事，因为考虑到中国人对我工作的赏识，经过这次事件，我的地位肯定会更重要。”
被困驻华使馆，赫德和他背后的英国政府一样也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置中国。在此之前，《北美评论》杂志社曾经希望赫德写一篇关于中国时局的评论文章。他虽然一直关注中国局势，但海关及海关之外的其他事务过于繁忙，因此他一直难以有时间写这样的文章，被困在使馆里，听到外面隆隆的炮声，忧虑之情再次袭来。
8月4日到14日这10天的时间里，他竟然寻找不到一支像样的笔，只好将就着用铅笔写成了一篇关于义和团的评论文章，取名为《北京使馆：一次全国性的暴动和国际插曲》。
1900年11月，赫德的《北京使馆：一次全国性的暴动和国际插曲》发表在英国《双周评论》上。同年12月，英国《环宇》杂志又对此文全文转载，这篇文章主要阐述了德国强占胶州湾引发的国际瓜分狂潮、维新运动以及义和团的兴起、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期间赫德等外国人的遭遇和感想。文章对义和团围攻使馆期间外国人的遭遇记述尤为详细，也对义和团的爆发、如何应对目前的局势和未来的中国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义和团运动的爆发是中国人的民族情感的一种展现，认为这是中国未来大变革的历史序曲。他在文中写道：“今天的这段插曲不是没有意义的，那是一个要发生变革的世纪的序曲，是远东未来历史的主调，公元2000 年的中国将大大不同于1900年的中国！民族情感是一个恒久性的因素，而不应该把它排除掉；而在中国的一种普遍的感情是：以中国的制度自豪，轻视外国的一切。与外国发生条约关系并没有改变这一点，如果有任何影响的话，那只是加强了这种感情；而未来也不会不受到这种感情的影响。
在赫德看来，中国人的骨子里有一种深厚的民族爱国情感，这种情感并不因为列强的强索、压迫而减弱，反而变成了一种加速变革的催化剂。在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及列强在华利益纠葛这个大问题面前，如何处理中国，是各国都深为关注的。赫德认为，目前处理中国问题有瓜分中国、改朝换代与继续维持清廷统治三种方式。
对于瓜分中国，赫德认为既有利也有弊，但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在中国长期以来的工作和生活，使他深知中国人的“民族情感是一个恒久的因素”，“中国人的情感和中国人的愿望这类东西……永远也无法根除，而且要永远在事物的深处生存下去，昂扬沸腾并且发挥作用”。基于这些复杂的因素，赫德感到，这个号称“龙的传人”的民族，决不会甘心永远屈居于任人凌辱的地位，一朝崛起，然后向瓜分他的国家寻求报复。基于此，瓜分中国绝不是长久之计，在国际政治上也难以行得通。
至于改朝换代，建立一个新王朝，在赫德看来，被传统保守思想禁锢了几千年的中国还没有出现真正能带领人民走向变革的人。其实，在赫德的思想意识里，除了清廷外，还找不到能被列强各国接受的代理人。因而，赫德在文章中又说，即使列强们勉强扶植起维护自己利益的新朝廷，但这个带有傀儡和殖民印记的新王朝是否能够得到民族感情浓厚的人民的支持和拥戴，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对于继续维持清廷统治这个方案，赫德将其当作唯一可行的应对之策，毕竟列强用炮舰政策同这个腐朽又混乱的王朝“合作”已有半个多世纪了。在合作中，清廷基本上还是恭顺的，因而，他认为维持清廷统治是*现实而有效的办法，“把现存的王朝作为一个正在活动着的东西接受下来，并且一句话，竭力利用它”。既然瓜分中国或者建立一个新王朝都不是应对中国问题的*佳方案，赫德认为只有继续维持清廷统治这一条途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