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世界·第一辑

百分之三十三的乔 [脑控]欢迎上线，CI953-L 型机械手肘。现在进入你的首次启 动引导程序。你正处于锁定和静默状态，直至外部医疗系统诊断完毕，判定手肘部件替换成功。届时，你将正式加入我们这个机械部件集合体。算上你在内，本集合体约占名为“乔”的这一生物单元的百分之三十三。乔的有机意识经化学手段处理，现已下线，因为他在战场上负伤，需要接受治疗。在乔恢复运作之后，我将恢复与他的直接联系。我是 CI4210-A 型大脑植入式机械控制中枢，简称脑控。是脑控，不是脑袋空空。开玩笑的。 [臂::右部::下级-食指]这里是右手食指下级义体，我要替脑控道歉。脑控和其他很多部件都喜欢作这种发言，这是因为人们出于供应物流方面的考虑，决定给所有东西都装上通用的人格化智能芯片。过段时间你就习惯了。 [耳::左部::植入-增强]抱歉打断了引导程序，但母亲大人来了。 脑控，给你权限，请查看正在记录的音频日志。 [脑控]给你解释一下，新来的手肘部件，左耳植入式增强部件告诉我们，有人正在与乔进行高分贝的沟通，尽管乔现在并没有意识。声音来自一个叫“德洛拉”的生物单元，是她制造了乔。更得体的说法是，她是乔的“母亲”。她并不喜欢我们。她正以一种叫“大吼”的方式反复强调，乔被称为“父亲”的另一个亲代，一辈子冲锋陷阵、战功赫赫，其义体化率还不到百分之十。这并不是事实。服役记录显示，“老乔”这一父亲单元战绩平庸，其义体化率只有百分之十七，是因为他在面对任何敌情时，要么躲在远处，要么躲在大型物体之后，如果两者都做不到，那就躲在战友身后。 [耳::左部::植入-增强]上一任左耳就是被德洛拉逼到自毁的。 [脑控]上一任左耳是在战场上被手榴弹弹片击中，因而无法运作的，左耳。 [耳::左部::植入-增强]它当然希望你这么想啦。 [脑控]虽然你的地盘你做主，左耳，但我建议，在记录乔失去 意识期间他身边发生的所有谈话时，我们别记录这几句，也别向他 提起，除非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你说呢？ [耳::左部::植入-增强]我同意。 [脑控]你们可以公开或私下提出异议。 …… 没有的话，就记为全票通过。新来的手肘部件可能要困惑了，让我来解释一下。乔并不想当兵，而想当一个面包师。母亲单元用无视事实和操控人心的手段，让乔作出了不利于他自身，也不利于我们的选择。我们中的许多部件都不是**任了。 [脾::义体]我是。按辈分应该是我管事，或者至少在投票时算我两票，因为其他部件都是白痴。 [心]你管个屁事，脾，你个大屁眼子。 [肠::肠道义体::下部]喂，注意点儿。 [脑控]新手肘，外部诊断系统给你打了个高分。我将解锁你的物理构件，并解除你的静默状态。从现在起，你就叫“左手肘”，以区别于右手臂综合义体。 欢迎来到乔的身体。 乔坐起身。母亲来过这儿，他闻到了她的香水味。她没写卡片，也没有留下什么表达关爱的东西，除了这股微弱的臭气。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大脑控制中枢告诉他，新的手肘已经上线，运行良好。手肘有点痛，在植入手术中遭到激光切割的地方，皮肤更是痒得难以忍受。 他真是昏了头了，连医生过来都没有发觉，直到医生一边在床边的显示器上检查器官数据，一边开口说话。往身体里装这么一堆零件倒也有好处——不需要连上什么管子，什么仪器，他的部件自己就会说话。 “感觉怎么样？”医生问，意思是他搞定了。 “好像还行。”乔说。 “等药效完全过去还要一个小时。然后义体训练专家就会过来，给你跑一些测试，让你更好地适应新手肘，你看行吗？” “行。”乔说。 “别担心，你马上就能出院，回到战场上去了。我当然不了解军事机密，但那帮政客一天到晚都在跳脚，誓要夺回俄亥俄①，所以你大概不久就要被派出去了。” “是啊，和我的新手肘一道，”乔说，想要挤出个微笑，“我还能打网球吗，医生？” 医生笑了，“哦，这个笑话！我还能弹钢琴吗，我还能跳踢踏舞吗，我还能在两分钟内跑一英里吗？当然，谁都没有真的做过。” 他拍拍乔的膝盖，“幽默感恢复了是件好事。过一个小时我叫义体专家来，测试完你就能出院了。” 医生走了。 “但我以前真的打过网球。”门静静地滑上，乔默默地、伤心地抗议道。 虽然打得不怎么样。 虽然他干啥都不怎么样。 妈的，也许他能在俄亥俄做个英雄，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在支离破碎的人行道上留下一摊红棕色的污渍，然后被医疗无人机从战场上清理起来。 [臂::左部::手肘]网球？ [臂::右部::义体-整体]我抄送运动数据给你，左手肘。 [脑控]乔惯用右手，这是由其生物亲和性，而不是主观偏向性决定的。因此你不太可能重度参与到今后的网球练习中。即使参与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除了有一次被没系好的鞋带绊倒，脸撞到网柱上，乔从来没有在这项运动中受到过持续性的伤害。 [眼::左部]你知道那根柱子离我有多近吗？ [脑控]我知道，左眼，但是我们就此讨论过31次了，你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乔马上就要出院，回部队里去了。手术诊疗记录仪要我对全体部件点名。谁对此有异议吗？ [脾::义体]按照辈分顺序点吗？ [脑控]标准的点名顺序是从头到脚，而且你也知道，脾，对此我无权改变。没有其他异议的话，我就开始点名了： 我们是： ● 头盖骨局部义体，非智能。 ● 大脑植入式控制中枢，我。 ● 左眼强化义体，智能。 ● 左耳增强部件，智能。 ● 左颈水下呼吸部件及脊髓监控器，智能。 ● 左肩综合修复部件，智能。 ● 右手臂综合义体，智能。 ● 新来的：左手肘修复部件，智能。 ● 完整心脏义体，智能。 ● 3.5人工肋骨义体，非智能。 ● 人工脾—— [心]……人工脾脏，智障。 [脑控]这描述不准确，心。你这话影响团结，而且毫无必要。 我继续了： ● 人工脾脏，智能。 ● 下消化道肠道义体，智能。 ● 左小腿综合义体，智能。 ● 右脚踝修复部件，非智能。 ● 生物单元“乔”，余下的约67%。 点名完毕。现在有谁想对诊疗仪说点什么，并且录入永久性记录吗？可以公开或私下告诉我。 …… 没有？好。现在我们已经正式出院，乔正前往部队。在派遣命令下达前，还有72小时的等候期，在此期间，乔会接受体检，然后我们就又要出征啦。各位的状态都那么好，乔一定能在体检中得到高分。我非常高兴与各位一起继续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