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大正浪漫.女性书写)

"小姐——"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是直助的声音。从远处的草堤上传来这位朴实青年的脚步声。"小姐——。"再叫一声的话，就答应一句吧。一定是家里人让他出来唤自己的。"小姐——。"渐渐地，直助的声音不再像是为完成任务才发出的呼唤，而是带有直助自己唤她时真正的热情了。直助一直偷偷地喜欢着她，这一点她*近才渐渐明白过来。但对此她不愿意深入考虑。她只是觉得，身边有个可靠的人在守护着自己，给人带来一种类似心安的感觉，倒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也许是出于生理上的原因吧，此时的她面对别人的爱慕与热情，反倒是比较厌倦的。今年已二十二岁的直助是朴实的农家子弟，小学毕业后不久就从三里外的山里来到城市附近的她家，在这个地主家庭做管理土地台账的实习生。她十一岁那年，直助成了帮忙带孩子和处理其他事务的正式雇工，迄今已整整六年。直助是个质朴而俊朗的年轻人，即便穿着条纹和服而非藏青底碎白花纹的书生式和服，也很有精神。直助总穿着一身纯色棉布窄袖和服，是他母亲精心做好后从山里老家寄来的。直助似乎是在悄悄爱慕着她，默默地接送往返城里女子学校的她，早晨沿着家门口冷清的小道送她到河畔，傍晚又来迎接。到了相应的年龄，他也从没有像同龄的年轻人那样天天哼着歌，或者常常去教堂，令人生厌，而是拿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西行的《山家集》和三木露风的诗集，还从她哥哥那里借阅《八犬传》与安徒生的《月亮看见了》。夜里也从不和附近的年轻人一起玩乐。在山野里农活繁忙的时 段，直助就和众多长工一起出去干活。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变成皮肤黝黑的男子。当然，他也并不是文弱而苍白的青年。不管怎么说，总有一些人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甚至连漆黑的头发也似乎显得过于浓密了一些。直助就是那种健康的白皙肤色，看了不会令人倒胃口，而且由于在山野里充分活动着手脚，他也染上了一种莫名新鲜的山野气息。"我*近在读希腊神话呢。这本书里写了这么一件关于河神的事。（她翻开书页）古人相信，河神具有伪装的能力，住在河底或靠近水源的洞窟里，依这条河的宽窄长短而变身为童子、青年或老翁；走出溪谷在平原上蜿蜒流淌的时候，会化为龙蛇之貌；在急湍中怒号时，则呈公牛之相……此外还写了很多例子，都是十分有意思的……"直助冷不防地打断了她："跟我小时候所想的倒是很像呢。""你是怎么想的？""我认为河流是有生命的。河的上游比起这一带来要窄很多，但水面很有张力，也更富活力一些。我妈妈性情温柔，很容易受伤，因此每当我和朋友吵架生了气，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却买不了，或有其他悲伤与痛苦的时候，我就会透过自己房间拉窗的破洞看着河水，只对它倾诉自己的心绪。虽然河流是水，但我觉得河的心是神或者人，不管人们遇到什么事，它都能理解人们的心。"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还以为我大概是被撑筏人给迷住了，还经常说，这么喜欢的话，以后就去撑筏子吧。""是啊，你说，你为什么没去做撑筏人？多了不起啊，肌肉隆起的撑筏人。""啊，可是撑筏人总是要向着海口去的。想到这个我就不愿意了。""大海，你不喜欢？""嗨，我总觉得大海有些险恶。"对直助这样的年轻人而言，大海的生命力应该会带来一种重压感吧。她没想到希腊神话竟能引起直助这么大的兴趣，让他说了这么多。她感到不可思议，在她心里，河流也变得更富神秘感了。"你现在对这条河有什么感觉？""……在小姐身边，河流与小姐的感觉混在一起，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小姐您呢？""这个嘛……现在它大概是一个文雅而魁梧的老人吧。""你也读一读吧。"她说着，把讲希腊神话的书递给了直助。她的食欲总是不尽如人意。可能还是青春的罪孽吧，她吃不进醇熟的食品，一吃就会作呕，那种醇熟会让她联想起中年男女的某种性能量。尚未成熟的果实、盐煎饼、浅草紫菜、不含牛奶的糖果——她的食谱越来越偏。她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剥开河滩柳树新枝的皮，咬着"天然"的赤裸肌肤般的白色木枝。嫩枝渗出微微发青的汁液，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能稍微缓过劲儿来。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什么滋养，她的视力越来越差，在这双眼睛里，河流愈发缥缈地流动着。裙裳！由升腾而起的热气交织成的苇手绘风格的裙褶，在空中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于刹那之间翻飞。但只看得见裙裳，却不见河神的踪影。她焦躁地寻找起来。不知何时，她目光疲惫，变得失神了。只有美才能让她的心脏跳动不已。"我们家的长女，身子这么弱可不行啊。""体格还是很不错的，只要能多吃点东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让直助去找些好吃的河鱼什么的吧。"听到她父母的命令，跪坐在檐廊下的直助露出了异样的笑容。她从父母身后看着，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直助的心中也有恶魔存在吗？刚才他眼中闪过的光非同小可。看他脸上，不正是年轻土著呐喊着要出阵活捉女人时会露出的表情吗？只是声音被消去了。也许接下来直助就会找来有魔力的食物，试图以此为诱饵来俘虏我吧。"才不要直助去找呢。"她说道。父亲还没开口，直助就表示了反对。"不，我会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