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光

　　这个冬天是乔麦住到永利街来**次觉得不好。　　因为冷，街里的老人都不出门，看不到老人就看不到祥和，这条街里有几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也已经很久没再遇到。只有一条狗，是一条蓬松漂亮的萨摩犬，在雪地里快活地打着滚，像干洗一样要把身上清理干净。　　乔麦也很想跳进雪地里洗一洗，她总觉得自己脏，怎么洗澡也洗不干净。　　冬季之前的秋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乐乐回来以后，一直住在她这里，这座城市离老家不远，可以遇到很多以前的同学，乔麦是他们心中的白天鹅，而他们一直在私下议论乐乐是在北京当“小姐”。乐乐的“脏”让乔麦逐渐觉得自己也脏了，于是乔麦在他们面前闭口不提乐乐回来了，和自己住在一起。　　直到乐乐跟老樊有了故事。　　乔麦无法想象，乐乐不费吹灰之力就毁掉一切，曾那么宠爱自己的老樊，是那么迅速地喜欢上乐乐，乐乐让乔麦尝到失宠和妒忌，乔麦甚至自惭形秽，不想再活下去。她无数次在心里想杀人，乔麦想杀掉的人就是乐乐，但她没想到世间真的有巫术，只用意念就能杀人，乔麦在剧烈的仇恨中，只是一个意念就把乐乐送到了那辆车前，那辆车在“吱吱”作响的刹车声中，还是把乐乐撞得飞起来，乔麦看到老樊从屋里冲出来，那个曾经全心庇护着自己的男人，冲过去呼唤搂抱乐乐，不停地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乐乐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　　雪不眠不休地下着，乔麦蜷缩着身体来到医院，透过玻璃看到乐乐苍白的脸，乔麦祈求她不要死去。乐乐的车祸事件被放在了网上，无数人关注她的生命，乔麦也耻辱地混迹在里面，因为撞倒乐乐的是一辆日系车，所以当她昏迷不醒，只能在网络空间宣泄愤怒的虫虫们说，美女一定要挺住，让那个买小日本车的卖国贼直接去见鬼吧。　　乐乐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平静，乐乐总要与众不同，引入注目，嘲弄众生。大家都痛恨日系车，当它们停在街边不是被砸就是被画得乱七八糟，她就被一辆日系车撞了：在高中时尽管乔麦长得不错，成绩优秀，但乐乐却提前发育，风情万种，成为男生心中*向往的女孩子；前阵子乔麦和老樊的感情正浓，乔麦感到这是她一生*爱的男人，乐乐搅进来了。她病历上的家属签字，是老樊的，因为她一直对老樊说，她没有父母没有姊妹就是个野孩子。　　老樊的心又细又软，为了女人的不幸他的眼睛里会蓄起泪，乔麦真恨乐乐，有关她与老樊的一切都会令乔麦仇恨。现在乔麦能坦然面对脑海闪过的念头，不再避开了，乔麦不再觉得自己很有道德，或是畏惧道德了，乔麦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天生有恶念的人了，以前的清纯善良只不过没遇到时机。现在乔麦只想做一个更了解自己的人，乐乐就因为她身上那种坦然，而让乔麦心底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不如她。乔麦满含恐惧地再次祈祷她不要死去，因为如果那样自己的恶念之罪将永远无法洗清，乔麦不相信人的意念真的可以杀人，但看到乐乐真的要死去了，乔麦匍匐下身体，忏悔自己曾诅咒她死去。　　乔麦认真地再无躲闪地开始想，为什么要恨乐乐。　　乔麦确定地知道出事前自己已万分厌恶乐乐，自己曾那么爱她，哪怕是假装爱她，而她却一直在用自己的可怜打动老樊，用自己所有的优势诱惑他。她的优势乔麦都知道，乔麦承认她比自己更深谙情场，更懂男人，更有趣，更性感，而老樊真是个外冷内热、多情而难以捉摸的男人。　　乔麦已经被关于这件事的思考磋磨得血肉模糊，可她还在思考，她认为乐乐也许根本不爱老樊，她可能为了报复自己，或者她既想占有老樊又想小小地报复自己一下，可她无法知道，自己有多么痛苦！再没有什么比发现将失去一个男人的爱，更能让人感觉到爱一个男人，乔麦还无法放手，所以无法戳破，乔麦戳穿任何表面的现实也不戳破这个——老樊灵魂深处爱的一定是乐乐。　　乔麦还在装作相信老樊的话，他说他爱的是乔麦，乔麦努力相信老樊爱的是自己，而努力延续与他的关系。老樊让人难以抗拒，乔麦一直喜欢比自己大很多很多的男人，他掌控着乔麦，虽然乔麦一直保持警觉，时而逃离，但他其实一直掌控着乔麦，他太富有掌控一切局面的能力，以及波澜不惊和女人生活在一起的能力，他爱女人犹如爱他酷爱的各种花草，他爱各式各样的。可他毕竟跟大部分男人一样，不再深究心灵的深处了，乔麦原以为他是确定的，因为确定而不再深究，确定自己的底线，确定自己要干的事，要爱的女人，等等。可他是那么不确定，所以乔麦悲哀地发现老樊他好外在，乔麦大学时选修心理学课程时，一个希望把心理学讲到*通俗的女老师说，我们常说那个人好外在呀……　　只有一个外在的男人才会觉得能同时爱着两个以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