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婚时代

窗外，大雨滂沱，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咖啡店的玻璃窗上，汇成一道道水痕划过。车辆拥堵在马路中央，成串的红色车灯在水雾中朦朦胧胧，忽明忽暗，像“危险警告”的指示灯在闪烁，令人心绪烦乱。 陈楠调转视线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发呆，她已经在家附近的小咖啡馆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表面平静，心头却焦虑得犹如长满了刺。 她在等，等父亲的电话，因为此时此刻霍军的母亲王桂群正在家中与父母谈判，父亲不想让她受到霍家的二次伤害，所以让她下班后先在外面躲躲。 躲躲？谈个恋爱居然谈到有家不能回的程度，也真够失败的。 陈楠不禁皱眉，半年前两家人还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谈她与霍军的婚事，半年后却要板着面孔谈退婚赔偿，真是应了“人生无常”这四个字。 想当初结婚是霍军提出来的，而如今退婚也是霍军提出来的，一个大男人出尔反尔，把婚姻大事当作儿戏，真是令人齿寒。陈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总以为就算霍军混蛋不懂事，霍家父母总是会道个歉，给个合理的说法。 却不想，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霍家父母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还理直气壮地跑来索要赔偿，陈家对这家人大跌眼镜，庆幸女儿没有嫁给如此没有廉耻、不讲道义的人家。 看了一大堆的“心灵鸡汤”，“祥林嫂”般扯着网友唠唠叨叨了大半个月，陈楠算是对霍军断了念想。两人本就是相亲认识，直奔结婚主题而去，即便陈楠是喜欢霍军的，但也远远谈不上痴迷的地步。 她痛苦、焦虑、慌张并不全是因为霍军的退婚，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这一年多来为了结这个婚处处隐忍妥协，还有眼下这一连串的“退婚后遗症”。 “叮咚”微信提示是父亲陈永明的留言：“霍家人走了，回家吧。你妈做了你爱吃的栗子炖鸡。” 父母的爱总是温暖的，也正因为如此温暖，陈楠更觉得愧对家人。 回到家中，父母正若无其事地摆着碗筷。 “楠楠回来啦，去换衣服，洗手吃饭。”母亲何莹脸上堆着生硬的笑容，尽可能的想让气氛轻快些，但是空气中残留着王桂群的气味，又如何能够自欺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霍家说什么了？”陈楠一边褪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走去卫生间洗手，耳朵却竖得老高，等着父母的回答。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多就是赔点钱……”陈永明平静地说。 “什么？！你答应赔钱了？”陈楠顾不上擦手就冲出了卫生间。 “没有，没有。”母亲何莹在一旁纠正，“你爸是说*坏的结果。你别急啊。” “我不管，我不同意赔钱给他们，一毛钱也不给他们，凭什么？当初装修费是他们自愿支付的，现在也是他们悔婚，我们有什么错？太欺负人了！”陈楠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 “知道，知道，先吃饭。”何莹一边盛饭一边说：“楠楠，放心好了，今天爸妈已经把谈话都录音了。要打官司我们也是不怕的。” “打官司？他们家要打官司吗？”陈楠惊问，自从霍军提出退婚，霍家人的嘴脸就一次又一次地刷新陈楠的三观。 “哎呀，你真是话多。”陈永明埋怨太太何莹，走到饭桌前喝到：“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别人还没怎么样，我们自己就乱得连饭都吃不下了，饿坏了身子还不是仇者快亲者痛？” 父亲的话有道理，仗还未开打，怎能自乱阵脚？陈楠和母亲何莹都安静地坐了下来。 话虽如此，饭桌上的气氛依旧凝重，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又提起霍家的糟心事。一顿饭下来，全家食之无味，只是填饱了肚子。 这就是陈楠憎恨霍军的原因，她自己的伤口可以慢慢舔舐，可是眼看家中再无欢笑，年过半百的父母每天愁眉紧锁，就像用刀子戳陈楠的心。 饭后，陈楠拿了录音记录在卧室里听。 手机里王桂群那高八度的嗓音，不用听她说什么，眼前就能浮现出一幅泼妇骂街的画面。 果然，人若是不要了这张脸皮真的是可以天下无敌的。王桂群聒噪地反复强调陈楠有不孕症，是存心骗婚，要让霍家断子绝孙，还理直气壮地要求陈家赔偿装修费、婚庆、婚纱照、喜宴等一切费用。说到*后，还说自己家亲戚是律师，要把陈家告上法庭。 陈楠气得手发抖，冲到客厅，对着父母大声喊：“他们冤枉我！他们冤枉我！” 吸了口气，陈楠恨恨道：“我不管，我坚决不同意赔偿他们，当初是他们自愿在我们家装修的，他们要就让他们自己来拆装修，把装修材料搬走，把我们的房子装修回原样！要打官司也奉陪！” 看着泪水从女儿的眼角滑落，陈永明和何莹心疼万分，却也只能长叹一声。 那天晚上，又是一个无眠的夜。陈楠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大半个月来，白天上班忙忙碌碌的还好，可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自责、懊悔、愤怒、冤屈的情绪就像是一条条荆棘缠绕上她的心头。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陈楠从小身体就不太好，小毛病多，一年多前检查出来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当时她刚和霍军相亲认识，怕将来怀孕困难连累对方，就问霍军，万一以后怀不上，是不是能够考虑不要孩子？ 当时霍军正在热恋期的兴头上，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有了这个口头承诺，陈楠才放下了心中大石和霍军走上恋爱的道路，并一直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后霍军反悔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觉得住女方的房子失了大男人的面子，二来加上两人在筹备婚礼阶段矛盾频发，就没了结婚的欲望。但是他想分手又没由头，于是就把陈楠有妇科方面疾病的事情告诉了父母，一股脑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陈楠头上，借着父母反对的理由提出了退婚。 如今倒打一耙说自己骗婚？真是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