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猛治国 : 从朱元璋到朱棣

1. 重八凤阳躲瘟神 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朱元璋也不例外。 朱元璋从小是在苦水中泡大的。 1328年九月十八日（注：本书日期全部为农历），朱元璋生于安徽省濠州（今凤阳）钟离太平乡孤庄村。 今天，妇女生孩子，住花费几万元的贵族产房，还嫌不够档次。可是，朱元璋先生，却是生在破庙里，成长在草地上。他没上过幼儿园，仅读过几天私塾，因为家里实在太穷，小时候就辍学给人家放牛。长到十几岁，他仍然是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的文盲，属于社会草根中之极品，弱势群体中的下等人。 这样的穷光蛋，在当时不配有名字，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八，大家就叫他“朱重八”。 朱重八，小时候就是当叫花子的命。 凤阳，出产叫花子的不毛之地——“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元璋，十年倒有九年荒。”虽然歌谣这么唱，但是穷与不穷，跟出不出朱元璋毫无关系，那里自古就穷，而朱重八家又是当地有名的穷人。 说家徒四壁，那是恭维他了，家连四壁都没有，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全家人靠租种别人的田维持生计，年年开荒种地，好不容易生地成熟地，田主趁机抬高租金，一家子又租不起，只好辗转各地找便宜的田种。这种没有根基的苦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二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普通不过的生活，朱家这样的佃农消受不起。阶层固化，制度僵死，个人改变命运，谈何容易？ 成就大业的人，小时候都不是乖孩子，听父母话的，多半走了父母老路，超越不了父母。朱重八的性格，跟老实本分的父亲绝然不同。他生性泼辣阴狠，胆子大，爱想问题，一肚子坏水，活脱脱一个坏孩子。 一天，他和同村的周德兴、汤和、徐达等一起放牛。 大家每天吃不饱，肚子饿得呱呱叫。朱重八动起歪脑筋，邀几人一合计，索性把田主的一头小牛杀了，捡些木柴烧火，弄起烤全牛。美美地大吃一顿，把牛尾巴往山上的石头缝一插，跑回去向田主报告：小牛钻进山洞了，怎么拉都拉不动，只拽到一条尾巴。 田主气得蹦起八尺高，把朱重八痛扁一顿，牛也不要他放了。复仇的火焰在朱重八胸中燃烧，但他一个小毛孩，毫无办法。 一顿牛肉征服了周德兴、汤和、徐达等人，朱重八成为孩子王，玩皇帝早朝的游戏，他当皇帝，这些孩子当大臣。孰料，后来他真成了天子，这些人真成了他手下的大将军。梦想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1344年，天下大乱的一个年份，这年朱重八17岁。相貌奇丑，奇骨贯顶，史书上却说他“姿貌雄杰”，与真容相差甚远。 天降下一场大旱灾，安徽仿佛发生了生化危机，产生无数饥民，似乎要毁灭腐朽透顶的元朝。 淮北几个月天天是桑拿天，湛蓝湛蓝的天空不下一滴雨。赤地千里，庄稼死光，蝗虫肆虐，吃尽草木的叶子，人们又吃光草根树皮，*后吃起人肉和倒毙的死尸。那时候，没有袁隆平这样的水稻专家，也没有国际机构救援，国家的一点官粮，早就被有权势的人拿去保命，穷人没有门路续命。一有大旱灾，政府没有能力赈灾，数以百万计的人民流离失所、饿死病死，整个社会发生大规模的动乱和战乱。 上天没有怜悯朱重八，瘟疫一起，他一家人死去大半。父、母、兄相继死亡，贫困无金，不能安葬。村里人刘继祖与之土地，乃安葬亲人，即后来的凤阳陵。 他二哥不甘心这么死去，饿着肚皮外出逃荒，但是饭没讨到一口，还是饿死在路边。朱重八躲过了瘟神，但躲不过饥饿，他的命运又一次走到悬崖边上。怎么办？“饿不死的和尚，旱不死的大葱”，他于当年九月经人介绍，到附近的皇觉寺当了和尚。 和尚是“以和为尚”的，但他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求饿不死。富和尚那时没有禁忌，酒肉穿肠过，女色任他玩（“寺僧惟务酒肉女色”），没有约束。当然，皇觉寺是穷庙，没有酒色，像朱重八这样当和尚，只是为糊口。朱重八不相信鬼神，也觉得当和尚不光彩，当上皇帝以后禁止人们提到“僧”“秃”等字，否则一定格杀勿论。 朱元璋在皇觉寺受欺负，被人吆来喝去，过得很不爽。庙里的蜡烛被老鼠啃了，他怪泥菩萨没看护好，用扫帚痛打伽蓝神，还在神身上写上“发配三千里”几个大字。他当皇帝后，吹牛说他当初多么有本事，扫地时泥菩萨会自动抬起脚，伽蓝神还托梦给寺庙住持，让朱重八赦免伽蓝神没看护好蜡烛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