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时·廖小琴的故事盒子:不断消失的男孩(美绘版)

编号A1B2—109的机器人被柳先生看中。 柳先生是位作家。 一同从工厂出来的伙伴们都羡慕109。 “他不会让你只拖地、洗碗、做饭，还会让你朗诵诗歌。”编号A1B2—110的机器人说。 “但愿如此。”109按照设定的标准答案回答。 柳先生带109回到位于森林的家中。 潮湿，阴冷，逼仄，古怪……从车库到小屋短短一段路途中，109号的智能系统不断冒出这些词。要知道，它是*新智能型机器人，拥有浩瀚的数据库，存储数以千万计的词汇，会许多种语言，连少有人知的毛利语也懂。 “先生，请问我能为你做什么？”还没进屋，109号就体贴地问。它真希望能马上将面前这栋破旧的木屋变得漂漂亮亮。它内存了上千张室内设计图，刚才它已筛选出至少55种适合木质建筑的。 当然，*终的抉择权不在它。 “你叫什么？”柳先生带它进了屋，歪坐在沙发上问道。 “A182—109号。” “不，这只是你的编号，你可以叫诺亚、盖亚、皮皮鲁、孙悟空……” “先生，这和109号有区别吗？” “当然有！” 柳先生解释说，编号容易将它和别的机器人混为一谈，但名字会让它变得特别。 “特别？” “一朵花和另一朵花，对于人来说都差不多，但拥有名字后，它就和别的花不一样了，是独一无二的了。” 虽然仍稀里糊涂，但机器人的原则之一，就是尊重人类。 “黑猫三世？拿破仑？大树？老鱼？”柳先生甩出一连串名字。 109号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启用情绪键。 “也许，我会对某个名字有感觉。”它解释。 柳先生继续说了下去：“飞将军？海盗？纳尼亚？百泽？丙当？小土豆？” 等等，百泽？109号的电子心怦地跳了一下。 就这样，机器人109号，成了机器人百泽。 百泽负责给柳先生讲故事和笑话。 笑话，就餐时讲，就像是一款美味的佐餐甜点。 故事，临睡前讲，已经头发花白的柳先生，像个小男孩，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听完后，才肯安心入睡。 “小时候，奶奶和妈妈喜欢讲笑话、故事给我听。”他解释。 百泽想，我是机器人，不是你的奶奶和妈妈。 柳先生说：“人和人，在一起，才会温暖。” 百泽马上声明：“先生，我是机器人。” “那你里面也有一个‘人’嘛。” 百泽不懂柳先生是觉得它的“机器人”里有个“人”字，还是它的里面真有个“人”。它也不知道柳先生所说的温暖是什么。它认为，温暖也许就是柳先生愁眉苦脸地离开书桌，坐在躺椅上，跷起二郎腿，听着它讲的故事，渐渐露出惬意的微笑。 他和我在一起，很温暖——百泽将这种感受存储在自己的内存中。它还不太了解这种感受，只是觉得自己也很舒服。 柳先生写作时，不喜欢被打扰，百泽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廊里，看着院里院外。阳光照着它锃亮的金属外壳，风从它的手臂处跑过。 院里长满杂草，蜻蜓扇动着透明翅膀，白粉蝶从一朵野花飞到另一朵野花上，一只瓢虫和小草说着悄悄话。 院外，是森林。 风一起，树们就相互点头；风一停，树们就站得端端正正。 “我们都应该用心看这些。”有时，柳先生会站在它身后这么讲。 百泽有颗电子心，但上面没有眼睛。所以，它不懂他的话。它只是默默听着。倾听，也是它工作的一部分。 “只有用心感受过的东西，才有意义。”柳先生还说。他常带百泽去森林，去溪边，去看星星和美丽的花。 百泽试图让一些东西变得有意义。不过，这对于它来讲，有点儿难。 第二年的春天，柳先生罹患重病，身体迅速衰弱下去。 他住进了医院。百泽仍每天给他讲故事和笑话，有时还为他朗诵美好的诗句。 “谢谢你。”病床上的柳先生伸出手。百泽也伸出手。两只手相握的瞬间，有阳光穿过百泽那冰凉坚硬的机械手。 “我的生命将像一枚叶子般落下了。”柳先生说。 百泽想从系统中找出一句标准答案，但那么多的答案，没有一句是它喜欢的。 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