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密档:柳叶刀下的真相

01.绿林双尸案：藏匿在身边的隐形杀手 仲夏端午前，平江县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东郊竹林里那具裸体女尸，人心惶惶。 竹林正处于平江县城东，南环与东环的“丁”字路口，竹林以北紧邻南环路的非机动车道，这里铺建了好几条进入竹林和周边树林的林荫小道，竹林以南则是一条由西往东的河流，河对岸高耸的围墙内是一大片正在兴建的商品房工地。 6 月 4 日清晨 7 点，一位在这片河域驾船捕鱼的老汉无意中透过岸边的钢丝网看到竹林里躺着一个几乎赤裸、披头散发的女尸，这一幕吓得老汉差点跌落河中。 很快，平江县东郊，乃至整个县城的和谐宁静就被一阵阵呼啸而至的警笛声打破。 竹林面积相当于两个篮球场大小，林内竹子疏密相间，竹竿细长。几天前的一场大雨将灰蒙蒙的竹林冲刷得非常干净，一片翠绿。在湿闷的竹林里，地面被枯枝、草叶覆盖着，踩上去十分松软。 对于这片竹林，平江县公安局的人再熟悉不过了。四年前，有三个小孩跑到竹林里面玩耍，不慎跌入河中全部淹死，此事轰动一时，让人悲悯。发现女子尸体之地正是当年三个孩子的落水之处。这里是竹林里唯一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只生长着几根歪斜的竹子，河岸边有两棵百年的老桑树，每到夏季桑葚成熟时，小孩们都喜欢跑进竹林，爬到树上摘食桑果，当年那三个小孩就是因为摘食桑果才发生的意外。此后，这里的河岸边便装上了一排钢丝防护网和一块警示牌。 当时负责勘查现场、检验尸体的就是陈卫国、周国安、叶剑锋和周权根，平江县公安局历史上*强的刑事技术四人组。这个小组因为前年整个江川市公安系统人事调整而解散，从市局领导到县区普通科员，很多人的职位和职务都发生了变动。如今，陈卫国已经荣升为平江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不过只要他还顶着省刑侦专家的头衔，就永远也脱离不了痕迹技术工作。紧随其后的周国安升为技术室主任，周权根升为副主任，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现在四人组中已有三人到达了现场，他们已经在竹林东边开辟了通道，踩着几块铺垫好的通行踏板，像棋子一样按照既定的路线挪动，向中心现场迂回前行。缺席的那位，就是已经调入江川市公安局刑科所担任副所长一职的叶剑锋，此时他正和师父魏东升在绿林县复勘一起双尸案件的现场。 严格来说，绿林县这起双尸案件暂时被定性为“6·2 绿林县鸿图小区非正常死亡事件”，之所以这么定性，是因为警方目前只知道这两名死者的身份、死因，但他们是死于意外、自杀，还是他杀？仍无法定性。 死者是一对恋人，男的叫许新武，女的叫吴辰，非本地户籍。6 月 2 日早上10点，同事叫门不应，便拨打了 110 和 120，警察破门后才发现两人已经死亡了。 男子死在出租房客厅的卫生间内，身穿短袖T恤和内裤，内裤已经脱到大腿的位置，侧倒在坐便器与门口之间的地面上；而女子则身穿睡裙、内裤，死在卧室的床上，房门半开。从原始现场不难分析出，男子应该是在上厕所时突然死亡的，女子则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房屋的门窗紧闭，卧室里拉着窗帘，床头灯仍然亮着，空调仍在运行，卫生间镜前灯也未熄灭，两名死者体表无损伤，也没有捂口鼻、掐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损伤的迹象。尸体有轻度腐败，口鼻腔已经发散阵阵尸臭，腹部也出现了尸绿，但尸斑仍然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樱桃红，尤其是皮肤白皙的女死者，更加典型。其实在当天下午解剖结束后，大家心里基本上对死亡原因已经有了答案，直到第二天他们的血液中HbCO（碳氧血红蛋白）含量检测出来后，死因才算被真正确定下来。男死者许新武血液中HbCO浓度达46%，女死者吴辰血液中HbCO浓度达 41%，两人因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已经确认无疑。 死者的身份、死因都已经明确了。从 6 月 2 日发现尸体到 6 月 4 日，经过两天时间的调查走访，两名死者生前的生活工作情况和家庭社会关系也基本查清了。 吴辰两年前大学毕业后离开家乡来到绿林县一家公司上班，后来认识了在同一家公司上班的许新武，一年前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半年前，既是同事又是闺密的吴辰和吴娅萍搬进了许新武租住的鸿图小区一幢五层居民楼。鸿图小区位于老城区，楼盘陈旧，户型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房子位居五楼，屋内整洁干净，价格公道，所以是他们的不二之选。按照约定，吴辰和男友许新武住在南侧的主卧，吴娅萍住在北侧的客卧。 5 月 29 日，公司安排许新武、吴辰去上海出差，5 月 31 日下午，两人回到了公司，晚上和同事吃完饭、唱完歌，直到夜里 11 点多钟两人才打车回到住处。晚上 11 点 17 分，许新武打出了生前*后一个电话，11 点28 分，吴辰发出了生前*后一条短信，此后他们的电话再无应答，直到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结合尸体轻微腐败的现象和胃内容物消化的程度，还有现场的迹象，可以推断出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死亡的，*合理的死亡时间段是在 5 月 31 日的后半夜，也就是 6 月 1 日的凌晨。 而和他们同室的吴娅萍，在 5 月 25 日就已经辞职离开了公司，并且搬离了出租房。 原本大家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人，毕竟她在事发前一周就已经离开了。但在后来的调查中，警方逐渐发现吴娅萍的离开极可能与两名死者有关，具体原因是吴辰怀疑吴娅萍与自己的男友有染，两人从闺密逐渐变成了“情敌”，为此在公司还发生过几次争吵。*为可疑的是，吴娅萍*后一次出现恰巧就在 5 月 31 日，也就是许新武和吴辰死亡的前一天上午 10 点左右，她去公司结算*后一笔薪水，之后就不知去向，原先的手机号码也停用了，直到昨天才查到她新换了个号码，但一直联系不上她本人。 经过进一步调查，警方才摸清了吴娅萍的大致行踪轨迹。5 月 31 日上午 10 点，她从南京到的绿林县，晚上 10 点多离开，去了平江县，手机*后一次关机是在 6 月 3 日晚上 11 点 27 分。而且据分析，可能有个男子与她同行。这个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地点出现的人，也让看似一场意外的死亡变得更加蹊跷。 对于叶剑锋和整个专案组来说，*大的困扰还不是吴娅萍这个人，而是中毒途径，两名死者是如何吸入大量一氧化碳的？ 再一次来到现场，大家就是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否则，不仅无法向死者交代，更无法向死者家属交代，也无法平息社会舆论！因为这件事，各种谣言已经在周边大肆扩散了，搞得人心惶惶。 没有外人暴力侵入的迹象，没有损伤，没有其他的死因，这都不是问题。 “但奇怪的是，这些一氧化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绿林县公安局技术室主任沈海冰反反复复检查过厨房和卫生间后，显得更加急躁了。 厨房根本就没有煤气罐，也没有安装煤气管道，只有一个电磁炉，还是放在橱柜的*底层，布满灰尘的灶台上放着一个洗漱盆，而盆里干涸的水垢污迹，更加说明这间厨房很长时间没开过伙了。卫生间的塑料盆和洗衣机里有两名死者换下的内衣，可以确定两名死者生前洗过澡，但他们用的也是电热水器，不会产生一氧化碳。此外，家中也没有燃烧过任何东西的痕迹。 “看来这屋子里的确没有一氧化碳的源头！”魏东升也满腹狐疑，他心里已经肯定了煤气是外来的，但煤气是如何进入屋内的，实在让人费解。 闷热的六月，屋内所有门窗都是紧闭的，这比较反常，但是经过几天的勘验调查也已经发现了合理原因，一是因为死者刚出差回来，门窗关着合情合理；二是他们回来当天正是风雨交加的大雨天气，不可能开窗，也比较正常。 沈海冰深叹一口气说：“妖气！” “就算是妖气，也得捉住这只妖。”叶剑锋很镇定地说，其实他心里已经没办法了。 绿林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张仲一直在琢磨魏东升的那句话，他苦恼地嘀咕道：“看来外人投毒的可能性比较大了。” 张仲所指的外人投毒，之前大家私下里讨论过，那是在案发初期、调查粗浅的时候做出的各种假设之一，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真的了。 “不能排除。”魏东升说得很干脆，“采用一氧化碳投毒比较罕见，但不是没有。比如拿根塑胶管从外输入，又或者趁死者熟睡时偷偷在屋里烧炭，然后再拿走，理论上都是有可能的。但目前还没有任何依据证实。” 如果真是被投毒，那么目前嫌疑*大的就是吴娅萍，这个女人很关键，叶剑锋忍不住问了一句：“张局，那个吴娅萍的事有眉目了吗？” “正在查！” 张仲话音刚落，魏东升的手机即刻响起。电话的内容很简短，今天早上平江县东郊竹林里发现了一具裸体女尸，初步勘查可能是他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呐！死神来了吗？”得到消息的叶剑锋表示很无语。 此时，平江县公安局的刑事技术人员正在竹林中穿梭，举步维艰地勘查现场。 女子僵硬地躺在闷湿的竹林里，身上除了内裤，再无其他遮体衣物。尸体离河岸铁丝网很近，只有一步之遥，头东脚西，仰面朝天，左侧颈部有两处伤口，因为大量出血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周围皮肤沾染的血迹已经有些干结，竹叶上洒满厚厚的血迹，有些血液已经渗入泥土里。枯竹叶沉积的地面，让人几乎无法辨认出足迹，只有那些掉落的枝叶上深陷的凹痕才能看出有人为踩踏的痕迹，但是整个现场并不凌乱。 距离尸体东北面 9 米的位置，稀疏的竹子间堆积着一些女性衣物，衣物旁散落着一双粘有泥迹的高跟鞋，这显然是属于死者的。但死者除了左手腕上有一圈红绳以外，再没其他饰物和随身物品。更没有发现可疑的致伤工具，比如带血的利器。 眼前的一切让人闪现出的**感觉是，这极可能是一起抢劫强奸杀人案。此前，老百姓们也正是这么传播的。 端午节前，龙舟大赛举办地，发生这样一起骇人听闻的杀人案，其社会影响就变得异乎寻常了。 案发后，平江县公安局刑侦副局长宋志国带着十几名侦查员围绕现场和死者展开了一系列的调查工作。可等到刑侦支队长崔耀军率队到达平江时，死者的身份仍旧不明。 “那个路口的监控怎么回事？”刚一下车，崔耀军就指着竹林东面路口斥问刑侦大队长宋益达。 “这条路刚扩建不久，高清摄像头还没来得及装。”宋益达显得有些委屈，“不过，对面的那个翠林小区西大门有个监控，西面*近的路口也有一个，我已经派人去拷贝了。” 宋益达说的是实情，新增一个高清视频监控点，要经过规划、预算、审批、布线、安装、调试等程序，是需要些时间的，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崔耀军也没了责怪之意，继续问道：“那死亡时间有个初步估计吗？” “根据初步走访情况，结合法医的推断，我们综合判断死者在昨天晚上9～12 点之间死亡的可能性较大。” “这样，益达，监控时间段还是要放宽点。”宋志国说，“但重点先看晚上 9～12 点的。” “这个已经安排下去了。” “这个时间范围还是有点大，再细细研究下，看看能不能缩小范围。”崔耀军仍有些许的不满。 说话间，几位领导已经靠近了竹林，但是一块写有“正在勘验，严禁入内”的警示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按照目前的勘查进度，非刑事技术人员还不能贸然进入中心现场，崔耀军深知这一规定，但还是急于想尽快进去，以便尽快部署下一步侦查工作。他环绕竹林外围一圈后，对身边的市局刑科所所长杜自健说：“自健，你和卫国他们几个商量下，想办法尽快开辟一条通道，有些没必要的竹子可以先砍掉，你们根据现场痕迹自行决定吧。还有，剑锋大概什么时候到？” 杜自健抬起左腕看了眼手表说：“刚出发不久，估计还有 40 多分钟。” 接到指令后，为了驰援平江县的命案，绿林县局派了一辆车先送叶剑锋赶赴平江。疾驰的警车里，叶剑锋不停地接打着电话，等他到了现场，对基本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一下车，他就直奔这片熟悉的竹林。 除了越来越多围观的路人、过往车辆，先前到达的几位市局领导，已经回到案发辖区的东林派出所四楼的会议室。竹林外警戒范围被进一步扩大，警戒线以内临时支起了一顶防雨帐篷，帐篷里面除了一些物证箱、勘查器材，还有刚刚砍下的几段竹子。 这几段竹子是无关紧要的，这是为了方便勘验、搬运尸体、开辟通道而砍下的，叶剑锋沿着通行踏板往竹林深处走了十来步，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那具女尸。 弯腰勘验现场的陈卫国一抬头就看见了正缓缓靠近的叶剑锋，没有见到魏东升，他就明白了绿林县那边的事还没有搞定。 “大法师，辛苦啊。”陈卫国起身问候。 “同苦同苦。”叶剑锋应声苦笑，和这些老熟人一一打过招呼后，问道，“怎么没见权根和小曹？” “殡葬车师傅忘带裹尸袋了，权根去局里拿了。”技术室主任周国安说，“小曹昨天值班，后半夜去了一个溺死现场，估计刚睡醒，待会儿就来。” “真是不消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