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抉择

祖母绿戒指 一回到威尼斯，即便马尔科想装病躲懒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前往元老院汇报奥斯曼土耳其的局势及一切相关信息。为了让海外诸国持续相信元老院才是威尼斯共和国外交决策的机构，但凡身负公务的归国者无一例外要到元老院述职。 不过，真实意义上的报告是在C·D·X（十人委员会）的密室里进行的。 其实在此前，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加密的报告书就会从君士坦丁堡送达C·D·X，所以马尔科无需再对委员们阐述事实情况，而要为他们详细解读这些事实背后的原委。 当然，此次报告中重要的一项就是向C·D·X传达连加密信函都未曾记录的新情报——埃尔维斯·古利提提议由自己率领奥斯曼土耳其军远征匈牙利。 这个消息令委员会的气氛立即紧张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C·D·X每周依旧仅召开三次定例会议，可是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后，委员们每每都讨论的激烈。然而，他们却始终没能达成共识。 就在意见持续胶着的某个晚上，对于等待结果早已失去了耐心的马尔科反而生出了一丝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情，时隔许久造访了奥林匹娅的宅子。 出身罗马的交际花掩藏内心的狂喜，用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迎接情人的来访。当晚的客人只有马尔科一人，他可以独占情妇，直至天明。 暌违半年的床笫之欢令一贯冷静的马尔科再一次强烈感受到这个女人与自己有多么契合。即使两人浓情缱绻的房间也曾有其他男人光顾，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躺在两侧垂覆着厚重绸缎床幔的大床里，天花板上的绘画映入眼帘。这幅描绘着走廊和天空的天顶画采用了透视法，令那些从走廊扶手边冒头窥探的画中人显得真切。床上人仿佛在画中人的注视中畅享人间。 这曾令马尔科感到困惑、不适，可是如今却全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甚至将其视为助兴佳品。 马尔科在意乱情迷之余不禁开始思考：在君士坦丁堡的半年时光究竟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改变？ 在君士坦丁堡初次拜访埃尔维斯家的一天，埃尔维斯带马尔科来到了奴隶市场。 君士坦丁堡的奴隶市场由广场及围绕在周边的无数棚屋组成。待售的奴隶们按照性别、年龄被分别安排在这些小棚屋中，然后逐一被带到广场上，让买家“看货”。 当犹太籍的奴隶贩子知道买主是埃尔维斯时却并未带他们进入中央广场，反而一路引二人来到市场附近的一处私宅。 途中，埃尔维斯小声地对马尔科说： “就算是买马，也只有贵客才能鉴赏到纯种的阿拉伯骏马。” 私宅中，奴隶贩子把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子带到二人跟前，据说是来自高加索的美人。她肤白胜雪，一头冷金色的长发泛着近似金属的光泽，这是北欧人的发色，而奥林匹娅及其他威尼斯女子的金发则是暖色调的。奴隶贩子亲手抚摸、抓弄全身赤裸的高加索女奴，竭力向两位贵客证明“货品”肌肤细腻、肉感十足。埃尔维斯用土耳其语吩咐了几句，女奴便一下子转过身，将丰腴的臀部朝向两人。 马尔科看到埃尔维斯用一种比买阿拉伯骏马还冷酷的态度斟酌拣选奴隶，不禁哑口无言。然而等他旁观整场交易结束，他看待这个女人的方式也变了。 埃尔维斯买下的这个女人住进了贝约格鲁的大宅，成为马尔科的专用女奴。 在君士坦丁堡，苏莱曼一世及埃尔维斯这两个身边从来不缺莺莺燕燕的男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条困难重重的纯爱之路。 即使他们都可以轻易拥有世间绝色。 马尔科望着威尼斯高级妓女卧室天花板上的绘画思考着。 奥林匹娅在与他柔情蜜意后依旧不愿离开，他们之间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以至于两个人直到大运河东方泛出鱼肚白都未曾合眼。 只不过，这个来自罗马的妓女对他说了无数种种，却始终对他想知道的那件事讳莫如深。马尔科并未强行追问。两人能一直维持如胶似漆的关系，也许正是因为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谎言，却也不曾将真相全部言明吧。 三天后的下午，马尔科前去拜访佩利流夫人。请求访问的书信则是一早就已送到了夫人手上，并得到了允许的回信。 对于埃尔维斯·古利提的提案，威尼斯的C·D·X（十人委员会）在一番激烈讨论后总算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一决议并未通过指令书传达，而是写在了父亲寄给儿子的私人信件里。 考虑到威尼斯的国家利益，委员会着实无法断然拒绝埃尔维斯的提议。然而，对此表示大力支持同样存在着损害国家利益的风险。包含着如此复杂内情的机密答复，除了父子之间的书信，委员会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传达方法了。 这封书信在骨肉温情的包裹下，是如此开场的： “我的儿子埃尔维斯，我爱你胜过一切。你既是我引以为傲的忠诚的儿子，又是与你血脉相通的威尼斯共和国的忠诚、骄傲的国民。 在过往的日子里，你向C·D·X不断报告有关奥斯曼土耳其军详细的情报。你对威尼斯的忠诚毋庸置疑。 然而，你对祖国的贡献不止于此。当祖国陷入粮食危机时，从黑海沿岸送来大量小麦、解全体国民燃眉之急的人正是你。更何况，这样的壮举你做了不止一次。 除此之外，你运用自己在君士坦丁堡的社会地位，为威尼斯的商人们提供的种种便宜，也是我们绝不会忘记的。 因为你的介入，威尼斯和奥斯曼土耳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外交难题就此迎刃而解。你的这些丰功伟绩长存于我们心中，一刻不停地表达着感谢之情。 此次你的提议，可谓是对我这个父亲，以及祖国威尼斯的爱的证明。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你如今要拿起武器走上沙场，我们都知道，结果是个未知数。愿意以一己之力挑战未知领域的你，心中自然充满了对我这个父亲，以及祖国的深沉之爱。 然而，对于你的自愿牺牲，无论是作为父亲的我，还是祖国威尼斯，都无法轻易接受。这次行动将对欧洲局势造成巨大影响，很难不刺激到那位强大的查理五世。 当然，奥斯曼土耳其从东方牵制奥地利就相当于给查理五世戴上了脚镣，令他无法继续对意大利为所欲为。此等好处是我们完全可以预见的。 由此，我这个父亲要对我的儿子做出以下忠告—— 务必借宰相易卜拉欣之手，尽早实现奥斯曼土耳其军的匈牙利远征。不过，你本人万万不可成为大众眼中那个率军出征之人。 话虽如此，对匈牙利王位虎视眈眈的当地领主扎波尧伊·亚诺什想要通过依附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达成夙愿，你大可以在暗中活动，助他一臂之力。只要你不露面，但凡对祖国有利的事，你尽可以放手去做。 考虑到种种因果事由，我们认为苏丹苏莱曼一世才是匈牙利远征军总司令官的人选。苏丹如能御驾亲征，无论战果如何，都能一举将威尼斯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我已年逾耄耋，每一日都能深深感到自己比前一天又老了几分。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回到威尼斯，回到为父身边，那该多好啊！对于你此前为国家做出的诸多贡献，政府决定赠与你每年一千杜卡特金币 的终身年金。有了这笔收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梦想终于也能成真了吧。 安德烈·古利提 至 埃尔维斯·古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