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刘青山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八点了，他敲了敲儿子的房门，喊了声：“刘夏，快起来吧，我要上班去了。早餐已经做好了，再不吃该凉了。”他把耳朵靠在儿子房门上听了听，儿子似乎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刘青山回到厨房用纱罩把粥和油条盖上，还有一碟咸菜。粥是刘青山起来煮的，油条是楼下买的，他看了看表，还有点时间，就静静地坐在厨房的餐桌旁边等着。大约过了十分钟，他摇摇头，轻轻地把门带上，下楼走了。 从刘青山家走到他的单位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他从自家小区穿出来，穿过马路往县城外方向走，下了主路，有一段曾经是柏油路，现今却是年久失修已经开始露出路基的石子路。两旁是浓密的庄稼。风吹的时候瑟瑟作响，刘青山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条路，夏天庄稼特别高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吓人。 洛县玻璃制品厂的木质招牌斜斜地挂在大门两侧的水泥柱上，字迹已经开始有些斑驳，大门的铁锁也已经生锈了，刘青山想不起来上一次有车开进来是什么时候了。平时进进出出都从收发室旁边的小门进出。他跟看门的老林打了个招呼，直奔办公室。老林是个哑巴，整天阴沉着脸，眼睛无神，看人的时候似乎总在看你的身后，焦点不在你的脸上。老林言语不多，在玻璃厂当门卫已经有些年头了，由于交流不方便，刘青山基本上没跟他有过任何交集。他人长得高大，脸上很少有笑容，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并不招人待见。 老林的窗子从来都是半开半闭的，方便投递员给信，也方便他把报纸杂志信件递给路过的员工。刘青山从窗台上拿下来一份报纸，他不知道老林认不认字，反正现在厂里有文字的资料基本都是给他的。刘青山在这个厂子已经工作了快二十年，20世纪80年代初期刚上班的时候，父亲刘永住也在厂里，那时候还是玻璃制品厂的繁华时期，厂里员工上百人，订单应接不暇，厂里的产品也多种多样，从生活用的小镜子，到梳妆台镜子，再到那种硕大的雕花镜，一米五高一米宽，几乎是新人结婚必买的东西，还有些学校用的玻璃仪器，光学三棱镜等等。那时候厂里效益好，除了厂房，还盖了一栋八层高的办公楼，这在当时绝无仅有，而且还配备了两架电梯，不少人都把那当成县里观光旅游的地方，至少那是县里唯一能坐电梯的地方。可惜好景不长，市场经济发展了，玻璃厂的生意渐渐开始没落，厂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靠着政府拨款勉强度日。这让曾经踌躇满志的刘青山顿时觉得前程渺渺，不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期待有个好厂长能让这厂子起死回生，恢复往日繁华的景象，自己也可以大展抱负。不过厂长已经个把月不露面，整栋办公大楼里面几乎就剩下刘青山一个人了，只有八楼还留作厂长办公室和技术员办公室，其他的楼层基本上要么就是空闲，要么就是当作储物间了。除了办公楼，还有上千平方米的厂房，如今就剩下三五个上了年纪的工人，年轻人有能耐的早都走了，这些工人每天就是打打扑克，生产加工设备早就落了一层尘土。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