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陪我喝杯茶吗

**章 谜中之谜 我从未料到，那个我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的下午，竟是我人生的新起点。 安葬了哥哥乔纳森后，我驾车行驶在一条渺无人烟的公 路上，车后座上安放着他的骨灰盒。 虽然哥哥没有立下遗嘱，但他在两年前的日记中写道， 如若哪一天他从生命的列车上跌落，希望他的骨灰可以被撒 在落基山脉莫兰山脚下的茅屋旁。他在日记中袒露心声，用 他的原话说，那是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毋庸置疑的幸福时光”。莫兰山脚下美丽的景色使他灰暗的灵魂中升起一抹 绿洲般的光明，除了这个表面原因，实际上还跟爱琳这个名字息息相关。不过，现在这本日记已经在刑警手中了。 乔纳森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爱琳，当然也是因为乔纳森不善言辞。*近几年，在我们屈指可数的几次会面中，他总是沉默不语，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永远走不出来。 他就这样活着。 我透过后视镜看着那铜镀银的骨灰盒，上面还有刚刚刻上的铭文。这是我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据理力争，要求下葬费用必须包含雕刻献词后，才刻上去的。 亲爱的哥哥， 你生前对我来说是个谜， 现在你更是走向了迷雾之巅， 你简直是谜中之谜。 我非常想你。 托尼 工作人员读到这段话的时候皱了皱眉。也许他觉得措辞 太过冰冷，或者他觉得内容过于荒谬。我觉得后一个原因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的骨灰已经撒到了茅屋旁的草地上，刻着铭文的骨灰盒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之物，就像一件承载着虚无的器皿，连同逝者的思绪也飘散如烟。 无论从哪个角度，甚至是从医学的角度分析，他的死因都扑朔迷离。警方调查报告显示，他驾车以一百多公里的时速在一个拐弯处驶离主道，并*终撞上一座高压电塔，送掉了性命。 尸检结果表明，他的血液中既不含酒精，也没有吸毒的迹象。如果他系了安全带，说不定能救他一命，但他却没有，所以调查员怀疑这可能是一起自杀行为。事后的科学调查或许永远也解不开他死亡的谜团了。他的死为他本就迷雾重重的人生又抹上了一层阴影，这也是他 身上众多迷团的*后一个了。 “你毁了我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透过后视镜对骨灰 盒说，“你本来可以向我求助的，你知道我会帮你的。我什么 时候让你失望过？可现在却只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这都是 你的错。” 我一边想着哥哥会如何回答我，眼泪一边止不住地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我似乎在福特野马的车里听到他的声音： “你不要拿连自己都没做到的事儿责怪我。你*近一次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时候？是新年！这都过去半年了。” “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凭什么先打电话的永远都是我？我每天都要随时为你待命……还是我捂紧了钱包，给你少付了哪一笔房租？哪怕就一笔，我从来都没有跟你抱怨过这些。” “钱……你总是在拿钱当理由。”毫无疑问，他肯定会这么说，“你以为给了钱，生活就万事大吉了？你错了！就像你对爸爸一样。你以为，你给他每月掏了四千美金的房租就完事了，但我却是唯一去看望他的人。你连他的葬礼都差点儿没赶上。” “乔纳森，你别拿这些指责我，否则……”我抬起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擦了擦满是泪水的脸，“要知道，他已经是阿尔茨海默病晚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竟然问我是谁。” “好漂亮的借口！但是托尼，你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是谁。” 我忍着悲痛，叹着气，竭力保持冷静。天已经开始黑了，公路边一块生锈的牌子上写着距离下一个休息区还要大约十六公里。 “自从我在通讯社上班后，繁重的工作让我疲惫不堪，这你是知道的。正是因为有这份工作，我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支付爸爸的治疗费还有你走后留下的一屁股债……” “如果你真是个好人，那你为什么孤身一人？结婚当年你老婆就离家出走了。正因为你身上的这些问题，我才一直都在替你忏悔赎罪，注意点儿你的生活……它应该进行校正，而且应该是往好的方面。” 回想起哥哥严肃时的脸，我不禁笑出了声。 “你可别问我卡伦为什么不辞而别，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刚认识她的时候，卡伦和虐待她的丈夫，还有一个吸毒犯挤在旧金山一处二十五平方米的小公寓里勉强过活。是我把她带离那里，给了她一个家……我甚至让她从事她*热爱的绘画工作。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托尼，也许她希望你花更多的时间陪她。每当你回到家，你对她的画作感兴趣吗？你问过她的想法和愿望吗？你说她突然有一天不辞而别，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那为什么在这之前，你不去试着了解她有没有什么烦恼呢？” “我来告诉你原因吧，*近几年我实在是太忙了。每当开始一笔新的生意，我就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有时候我很晚才回家，发现卡伦已经睡了，第二天我起床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睡醒。但对我来说，这些并不能成为她抛下我离家出走的理由。如果有什么问题，她完全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不 是吗？就像你一样……” “弟弟，张口求人总是很难的。不可思议，你都已经四十岁了，竟然还没有发现这一点。尤其是向你这样的大忙人求助。其他人，特别是那些爱你的人并不想打扰你。所以他们沉默不语，存在感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变得越来越弱 , 直到有一天，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消失不见。” “乔纳森，够了！”我大喊道，紧紧握住方向盘以免双手发抖。 “你以为给了钱就可以心安理得了，但事实却是你抛弃了爸爸，之后又抛弃了你老婆，*后又抛弃了我。” 在怒火让我失去对车的控制之前，我拐进了休息区，朝后座的骨灰盒恶狠狠地咒骂着。把车停在一家小餐馆旁的一刹那，我突然感到一切仿佛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