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殷遥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头痛欲裂，记忆残缺不全。 宿醉果然要命。 她躺着没动，拿手遮住眼睛，缓了两分钟，转过头，借着窗口照进来的充沛阳光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屋子——墙上的画报、半敞着门的简易衣柜以及衣柜里的衣服…… 这是周束的房间。 屋里很安静，殷遥轻轻吸了一口气，撑着手肘坐起来，将放在床尾的包拿过来，摸出手机摁了摁，仍然黑屏。 没电了。 殷遥想了想，确定今天没有拍摄，便很坦然地继续坐着。 五分钟后，她起身下床，开门出去。 客厅没人。 这房子不大，结构一览无余，两室一厅的老房子，装修早已过时，白墙上留了些斑驳的污迹，瓷砖地面磨损过度。 屋里收拾得一般，沙发和餐桌上都放了杂物，玄关那边的墙面有排挂衣架，挂着球服和棒球帽，鞋架*底层卡着个篮球。 一眼能看出是男人住的屋子。 殷遥确定了卫生间的位置，过去上厕所。 卫生间倒不算小，分了两小间，洗手台在外面，殷遥出来洗手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长发凌乱，一脸残妆，实在狼狈。 她用了洗手台上的男士卸妆水和洗面奶，这时听到对面卧室门打开的声音。 殷遥以为是周束，没有在意，直到冲掉脸上的泡沫才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视线就顿住了。 不是周束。 沙发那边，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卫裤，他手里一件同色T恤，还没来得及穿上。 殷遥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房子并非周束一个人住。 那男人显然也是刚睡醒，头发都乱了，有一小撮微微翘了起来。他侧身靠着沙发背，低头轻轻拉扯T恤领口的吊牌，裸露的颈肩和手臂的线条有些吸引人。 殷遥抬手抹了抹眼睛上的水珠。 肖樾拆完吊牌，将手里那件T恤翻了个面。他往卫生间走，一抬眸，看到了洗手台前的女人。 他愣了下，脚步停住。 原本以为是周束在洗漱。 对视了几秒，两个人都反应了过来。殷遥看到他漆黑的眉微微蹙起，她开口说：“抱歉。” 肖樾轻轻点个头，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几步，把衣服穿上了。 殷遥走出来，把卫生间让给他，她一边抹脸一边往周束的房间走。 肖樾洗漱完，回房拿到手机，看到周束早上六点给他留了微信消息，拜托他帮忙照顾一下殷遥，给她弄点吃的。 肖樾没有回复，将手机丢到桌上。 这时听到敲门声，他转过头，房门开了小半，殷遥站在门口，她已经擦干了脸，不再是刚刚满脸水珠的样子，她笑了一下，问他可不可以借用充电器。 肖樾转身走去床尾，在背包里翻找。 殷遥靠着门框，看了看他的房间，和周束那间不太一样，这间更大一点，有飘窗，有书桌，墙面很干净，没贴那些花哨的画报，飘窗上有把吉他。 她往床那边看，视线却被挡住了，肖樾走过来，把手里的充电器递给她。 这么近的距离，殷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皮肤很好，偏白，衬得唇有些红，她注意到他的眼睛很黑，睫毛长，双眼皮是扇形的。 她接了充电器，对他说谢谢，回房间给手机充上电，重新开机。 屏幕亮起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二十。 紧接着是一堆新消息提示。 殷遥依次看完，只回了两个人，一个是薛逢逢，她工作室的另一位主理人。薛逢逢说今天晚上回来，要跟她确定下周的拍摄，让她把晚上八点后的时间空出来。殷遥很乖地回：好。 另一个是周束，他发了两条，早上六点一条，说他去工作了，八点又一条，问她醒了没有，殷遥让他专心工作。 在等手机充电的这段时间，殷遥欣赏了周束收集的画报。把墙上和桌上那些都看完以后，她无事可干，去了客厅。 肖樾正在收拾桌子和沙发上的杂物，殷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他专心做他的事，头也不抬，显然并不想搭理她。不过他事情做得其实也不仔细，只是把东西随意地拣到墙边的几个收纳盒里，都不分类。 也许是职业病，殷遥不自觉地以摄影师的眼光看他。 他没有周束高，但身体比例很好，腿长。从她现在这个角度看，侧脸轮廓分明，下颌线条利落清晰，眉眼鼻唇，都适合入镜。 她在想：如果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样？ 肖樾收拾完了，殷遥以为他要开始拖地或者做点别的，他却忽然抬眼看过来，问：“你饿了吗？” 这是今天他**次跟她说话。他的声音和殷遥想的一样，有些低冷。 殷遥微微顿了下，没有回答。 肖樾又说：“周束让我给你弄点吃的。” 殷遥就明白了。 本来她没想麻烦别人，打算等手机电量充到百分之三十就把充电器还他，然后打车走人。但她现在点了头。 肖樾在沙发那边，殷遥走过去，离他几步距离，问：“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他比殷遥高不少，讲话时微微低头，垂着眼眸看她，声音依然低冷，语气也很随意疏离。 他和周束太不一样，周束永远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殷遥想了想：“你什么都会做？” 肖樾眉尾微微动了下，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殷遥觉得他的眼里似乎有点嘲弄的意味。 “不会。”他说，“我叫外卖。” 殷遥：“……” 二十分钟后，外卖送到了，顺带一支牙刷。 肖樾订外卖时，殷遥告诉他她还没有刷牙，他便让外卖小哥顺手带了一支。 殷遥吃完了一份面，手机电量已经到了百分之七十。她把充电器还给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殷遥哪儿也没去，回家洗了个澡，然后一头钻进暗房洗照片。她现在是个商业摄影师，Yin Studio接的活儿她只在工作室做完，家里的暗房是她自己的天地，她私下拍的东西，喜欢就冲洗出来。这地方，她从不让别人进来，尤其是薛逢逢，那家伙一定会指着她鼻子骂她不务正业。 薛逢逢野心勃勃，殷遥在商业摄影这条路上能走到今天全靠她的鞭策。 薛逢逢去纽约一周，对殷遥来说仿佛放假，但是今天她的假期结束了。 晚上七点半，薛逢逢提前到了。 殷遥刚叫来甜品，还没吃上几口，就被掠夺了。薛逢逢有她家入户门的密码，随时随地空降，根本避之不及。 “我是不是早说过了，你要戒糖，不能放纵，你要和女明星一样控制自己，你看婉婉。”薛逢逢一边吃，一边给殷遥上课。她长殷遥三岁，今年二十八，天生女强人气质，上个月剪了个利落的短发，这种气质立刻加倍。 殷遥反驳：“可我不是女明星。” “怎么不是？”薛逢逢十分自得，“咱们工作室要是开不下去了，我立刻转行做经纪人，推你进娱乐业，以我的能力，你是觉得你红不过婉婉？” 殷遥觉得好笑，不明白她的自信从何而来。 “你以为女明星很好当吗，靠脸就行了？婉婉走到现在很容易吗？” 薛逢逢振振有词：“脸当然是**重要。” 殷遥轻轻一笑，问：“如果我做女明星，一定黑历史漫天，薛老板你要出多少公关费才能给我洗白？” 她一句话把人堵得无话可说，薛逢逢脸都黑了，沉默了三秒，问她：“我问你，你跟那个小模特，断了没有？” 殷遥摇头：“还没。”顿了顿，又说，“不过，应该快了。” 这是私事，按理说，薛逢逢没有资格管，但作为朋友，她还是要劝一句：“我告诉你，你不要玩得太过火，重蹈覆辙。” 殷遥微微一僵，难得低下了头，说：“我知道。” 隔天，殷遥飞海南拍摄，为期四天。 这期间，她没联系周束，也没告诉他要去海南，结果周五晚上收到了周束的消息，说想请她吃饭，问她有没有空。 殷遥回复他：我不在北京，周日吧。 周束好像特别开心，给她发了个很欢乐的表情包。 以前他没这样过，殷遥看着那个猪猪转圈的小动图，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