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墙 : 赵德清短篇小说集

　　马可波罗曾说过：高邮城很大，很繁华。　　其实，高邮城并不很大，并不很繁华。　　但是，高邮城若无水患，便是人间福地。　　高邮城仿若椭圆，南门至北门，中山路约五里；东门至西门，府前街约三里。中日中市口，南日望云门、蕃江楼；北含瓮城，日制胜门、屏淮楼；东曰武宁门、捍海楼；西日建义门、通泗楼。　　出西门，至河堤，河湖相依，杨柳晓岸，渔歌唱晚。　　河堤高城八尺八，悬河悬湖三十六。　　万家塘、杨家坞、柳树湾、香叶沟，四处船港，避风避浪，舟船栉比，晨出晚归，网鱼捕雉，运输南北，各有忙碌。　　民风至淳，渔民尤甚。秀娥见老爹无碍，便请胖妞君儿早回，分文不留。君儿哪敢怎会此时回转，定要留下吃鱼嚼虾。湖鲜美味，西施手艺，机会难得，怎可轻过。胖妞君儿悄然收下王爷银钱，遂遣俏丫回报英雄但请放心，一定说得秀娥眉开眼笑。　　高邮湖鲜，*好吃者，首推清蒸，次为水煮，再次鱼汤，*次红烧。清蒸白鱼，水煮草虾，鲫鱼鲜汤，鳊鱼红烧，不一而足。秀娥下厨，老爹浅尝，君儿口福，风卷残云，卡卡不剩。　　“吃也吃了，还不招来。”秀娥知晓，胖妞君儿，名为丫鬟，实为兄妹，英雄为人，仁厚温雅，大话连篇，却也有才，有情有义。　　“王妃吉祥！”胖妞君儿连忙先拜。　　“去、去、去，少来。说、快讲。”　　“王爷交代，但有一日，破绽百出，王妃请谅，编戏演戏，假亦为真。”　　“说人话。别跟你家少爷胡扯。慢慢说来听听，叫我如何是好？”秀娥隐约知道，却不想假戏真做，英雄坏蛋藏得太深，王爷了不起么，还不是没钱没脸。　　“哦。是这样子的。我还想再吃，高邮湖野鸭、灰雁、彩雉，吃饱了再说好不好。”胖妞君儿三句离不开吃字，一说就忘了主题，跑到吃字上说个不停。　　“你啊，还想着吃吃吃，有这么好吃啊。”　　“王妃吉祥，说得真对，就是好吃。王爷说了，谁能把王妃抬进王府，谁就吃喝不愁管饱管够。”胖妞君儿为了吃之大业，一不小心再漏口风。　　“什么？他就这么肯定，我偏不稀罕！”　　“啊！不是我说的。我没说什么。王妃饶命呐！”　　“别跟我瞎扯，皮厚肉多，大话王、小骗子怎会罚你？叫你留下，说是惩罚，实是把风，生怕我和老爹驾船远去，是也不是？”　　“嗯、嗯、嗯，王妃英明，王爷骗子。”没心没肺的胖妞君儿，早已不知主子是谁，谁给吃的好吃就是主子。　　不行。我和老爹还是回避为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能再让王爷为难，多年情谊今天即可。　　君儿妹子，你听我说：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胖妞君儿，吃饱吃足，点头磕米，晨起下船，回转报喜，被骗上当。翌日晨曦，王爷听报，心中大定，左右踌躇，蹒跚而行，及至船港，老爹秀娥，再无踪影，仔细打听，出湖去也。何时而归，不知不知。　　“秀娥啊，你到底怎么想的？咱们不能亏欠王府。老王妃观音菩萨活人无数，老王爷立地佛陀救人无数，小王爷宅心仁厚情义担当，如若可能如若可能，那该多好那该多好。”　　“爹唉，那大话王，那小骗子，精灵鬼怪，如若有心，定有办法，寻到是缘，错过是命。”　　“爹唉，我们平民老百姓，如何与他王爷王府高攀，如何与他王爷额娘相处？少时玩伴，两小无猜，又能怎的。婚姻大事，岂能简单，岂敢儿戏，岂是做梦。”　　“是啊。秀娥啊，不要怪我老爹，咱们相依为命，今朝我活了过来，哪天怎么放得下你。你也是得好好想想，想好我们再回转。”　　高邮湖荡，星罗棋布，大小三十六湖，方圆九百多公里，一叶小舟哪里能寻？王爷英雄后悔不迭，关键时候怎能犹豫，如今这般，如何是好？　　人间一相逢，转身已天涯。相逢不容易，相知更难得，相爱须痴狂，相守伴终生。不可、不可，一定要找寻回来。　　“这位大叔，小生有礼了，请问秀娥老爹，一般何处打鱼？”　　“这位大婶，后生失礼了，敢问秀娥老爹，平日何处歇脚？”　　一步一问，一处一求。　　王爷寻亲，英雄访美，高邮湖畔，远近传开。　　“老爹，你说羞不羞人，有这么大张旗鼓不要脸皮的么？今后往日，叫我如何对人，叫我如何自处？不若我们远去，省去麻烦，不见不见，相忘江湖？”　　“儿啊，你可要想想清楚，不若再等等，不若再看看？”　　“走、走、走！我们还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王府高枝，不能高攀，平民贫女，活遭此罪，不可不可。”　　上游大水未退，要走，也只能借道邵伯湖万福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