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雪天

　　《棕色雪天》：　　就这样，过了两年。　　芸芸过了10岁生日，看上去越发显得比我们斯文，比我们大方。我们几个常到班主任老师家去借书的女同学，跟芸芸成了好朋友，有时放了学就一起在班主任老师家玩。芸芸什么话都跟我们说，她还说长大了也上她爸爸上过的北京的那个大学，然后也要当老师，像班主任老师那样。班主任老师的心情渐渐不像刚搬到学校时那样了，即使芸芸不在，也会有高兴的样子。　　芸芸过了10岁生日，班主任老师在过去做仓库现在做家的房中间拉了一块布帘子，把拼在一起的板床分开。一块帘里，一块帘外，芸芸在帘里，班主任老师住帘外。我们**次去看时，芸芸的脸一下子红了，挺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们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全不知道为什么。　　芸芸也不让班主任老师送她上学了。开始，班主任老师总是不习惯，嘴上说着不送不送，也要跟在芸芸后面走出好远。这时芸芸已经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走起路来一板一眼，跟别的十岁的女孩子很不同。班主任老师跟在后面看芸芸，常常迎面跟人撞个满怀。其实班主任老师看芸芸时，不仅仅是看芸芸，班主任老师从芸芸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芸芸的妈妈。芸芸给我们看过她妈妈的照片，芸芸长得更像她妈妈，而且越长越像。　　那天，我们**节课是语文课。刚上课一会儿，校长慌里慌张跑着来叫：“快，快！芸芸被车轧了！”班主任老师听了以后，呆呆地看着校长，没听清似的。校长又说：“芸芸被汽车轧了！”班主任老师身子就晃了一下，要不是讲台挡着，准会摔到**排同学的身上。班主任老师被校长扶着站稳了，却到处看，找东西似的。校长咳了一声，拽着他就往外跑。直到校长和班主任老师跑没影了，我们才发现自己都是呆呆的。有同学问了声：“我们怎么办？”是啊，我们怎么办？我是班长，大家都看我。有个女同学说：“我们也上医院吧！”对，我们上医院！女同学男同学一块响应。可是下面还有其他的课呢？我说自习！我是班长。　　教室里一片哗哗的翻书声，没人说话，连小声说话的都没有。我知道没人真正在看书，尤其是我们几个和芸芸常在一起的女同学。　　中午一下课，我们一群人就冲到医院。　　班主任老师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缩成一团。校长告诉我们说：“芸芸双腿骨折，正在做手术。”　　芸芸在手术室呆了16个小时。她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身上盖着白被单，白被单下的身体薄薄的。我们看着她，她一动不动，脸惨白。后来听说班主任老师刚看到浑身是血的芸芸的时候，差点没把开汽车的小伙子掐死，扑上去好几个人才把小伙子救出来。之后，班主任老师就缩在那长椅上，直到芸芸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班主任老师请了一个月事假。一个月后，班主任老师来上课时，有同学悄悄议论，班主任老师的头发怎么这么快就白了。　　芸芸出院了。腋下多了一副木制的双拐。我们听说芸芸的手术没做好，芸芸永远不能完全靠自己的双腿走路了。我们像往常一样到班主任老师那儿借书看，找芸芸玩，但芸芸总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腿出神，盯得我们也直看自己的腿。后来我们就很少到班主任老师家去了。　　有一天早上，我们在校门口碰到班主任老师正帮助芸芸往自行车后座上爬，班主任老师看到我们不知怎么就红了脸，说：“芸芸……今天去上学，我送她，一直送到她上大学。”芸芸看看我们，就把眼睛埋得很深。我们的脸也有些红，不知说什么好，不知是谁先跑过去帮忙，我们呼啦一下子全跑过去，简直是把芸芸抬上了车后座。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们都想到了班主任老师上过的北京的那个大学，这一点是好几天以后我们才彼此知道的。　　以后，我们经常碰到班主任老师送芸芸上学。班主任老师每次送芸芸时，都挺紧张挺小心的样子。不见他跟芸芸说什么，也不见芸芸跟他说什么，只见芸芸深垂着头，长长的独辫在背上一颠一颠的。　　我们上中学时，芸芸也上了中学。那写着“仓库”字样的牌子，还挂在她和班主任老师家的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