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时,如见春光

第1缕光 初相见 许多年后，记者发来采访提纲，请林晚谈一谈对周衍川的看法。 她在书房沉思了一整晚，直到天光初明，才敲下一行字—— “我的先生，是一位浪漫至极的理想主义者。” 十月，南江市。 路边的三角花开得鲜艳，在烈日下迎风招摇。 林晚刚打开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糊了一脸。她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妆容，心想南江的夏季真是越来越长，今年连续几次降温失败，眼看十月即将结束，也不见凉快。 这种天气就应该窝在家里吹空调，而不是出门与人相亲。 搭乘电梯到达位于顶层的旋转咖啡厅，林晚见到了今天的相亲对象唐先生。 男人长得还算周正，举手投足间彰显出混迹于中央商务区的精英范儿，看向她的眼神移动得异常缓慢，带着某种慢慢审视的意味，*后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林小姐本人比照片更漂亮。” “谢谢夸奖，你也不差。” 林晚跟服务员点了杯拿铁，转头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 友善的赞美，仿佛为对方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没过多久，唐先生就开始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跟她讲自己的办公室在国金中心的 57 层。因为楼层太高，三不五时会被撞上玻璃幕墙的小鸟吓一跳。 国金中心位于南江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在里面拥有独立办公室的，全是人中翘楚。 林晚猜他想听几句恭维话，却没忍住提醒道：“国金中心的整体墙面全是玻璃，容易导致飞鸟误撞，你可以装上百叶窗减少反光。” 唐先生没当回事，反问了林晚一句：“说起来，林小姐在鸟类研究所工作？” “嗯，负责科普宣传。” “事业单位，很清闲吧？” “……也还好。” “不需要谦虚，这是份好工作。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女人，读完大学找份安稳的工作，接下来便等着嫁人就好。哪像我们男人，注定要在外面奋斗一辈子。” 很傲慢的口吻，配上他理所当然的神情，简直就差把“男尊女卑”四个字写在脸上。 听到这里，林晚不想跟他废话了。她稍偏过头，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干我们这行其实也有风险。去年我跟老师到草海保护区考察黑颈鹤，差点儿陷进沼泽出不来。” 唐先生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林晚继续说：“而且做动物保护也很容易在网上得罪人。来，给你看看我昨天收到的恐吓图片。” 唐先生的反应慢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林晚把手机递到他眼皮底下。 微博私信里一张血肉模糊的动物尸体图片，让他嘴里的咖啡变了味，连带着对林晚姣好面容的兴趣也大幅下降。 林晚不想浪费时间，等到一杯咖啡见底，便轻声开口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话音未落，几缕霞光恰到好处地从窗外照进来。 林晚今天的妆很淡，可架不住五官轮廓长得太好，此刻她的半边脸浸在暖融融的夕阳的余晖里，更凸显出眼尾眉梢的风情。 唐先生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计较那恶作剧般的小小照片。 他抬起手腕，刻意看向腕间那块百达翡丽的手表道：“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法餐，不如我们……” “不好意思啊，”林晚扬扬手机道，“朋友约我喝晚茶。” 林晚下楼坐进车内，还没系好安全带，就收到了钟佳宁的消息：“饿到肚子贴着脊椎骨啦，快点儿啦！到没到？” 林晚一挑眉，回她一句“马上，你先吃”，就设好导航前往南江*有名的玉堂春茶楼。 十几分钟后，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沿途的街灯次第亮起，为铅灰色的夜空染上一层五彩斑斓的流光。 林晚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她步行穿过躁动浮华的街道，拉开茶楼的黑漆大门，一头扎进飘浮着茶点香气的人间烟火里。 玉堂春是营业将近百年的老字号，每日从开门到打烊永远都不缺食客。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服务员推着推车穿梭在大堂内，沿桌兜售刚刚做好的一笼笼点心。 林晚费了番工夫，才找到坐在角落里的钟佳宁。 钟佳宁是她的中学同窗，本科毕业后进了一家外贸公司，跟公司的小妖精们斗了三年，终于练就了一身“白骨精”的光鲜外表，但心里*爱的，还是从小吃到大的传统茶点。 “不是让你先吃吗？”林晚坐下来问。 钟佳宁把手边的热水壶递过来道：“一个人吃饭也太没趣了，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跟你一起分享了。今天相亲怎么样？” 林晚用热水烫过碗筷，顺便让身后路过的服务员上了几笼点心，才说：“别提了，他都不配让我吐槽。” 她刚夹起一块排骨，余光就看见隔壁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趴在椅背上看她。 两人的视线对上，小女孩咧开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晚向来活泼开朗，跟谁都能聊得开。见小女孩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便笑着问：“你看姐姐做什么？想吃排骨呀？” 小女孩突然就红了脸，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真好看。” “怎么还脸红呢，我对你做什么了？”林晚觉得这妹妹挺好玩，想逗逗她。 “你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钟佳宁看不下去，转移话题，“上周同学聚会，你怎么没来？” 林晚喝了口茶，说：“观鸟去了。” 钟佳宁嘴里塞着半个虾饺，含糊地问：“为什么要把鸟关起来？” 林晚被她逗笑了，解释道：“不是关闭的关，是观察的观。就是选一个地点，去看那里有些什么鸟。” “那你直接说看鸟不就行了？观鸟这说法，也太专业了吧。” “还是不太一样，但你这样理解也行。” 严格来说，观鸟是一项科研活动。在不影响鸟类生活的前提下，利用设备观察它们的行为、种类与集群数量，再将观察到的情况记录下来，能为今后相关研究提供底层数据支持。 不过，钟佳宁一直对动物保护不感兴趣，她便没有详细解释。 两个女人边吃边聊，快晚上 9 点时，林晚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着“魏主任”三个字，令她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魏主任是研究所宣传科的主任，林晚的顶头上司，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很和蔼的一位领导，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说话啰唆，声音又小，每回听他讲话都很费劲。 林晚点下接听，隐约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喂”，剩下的话就全被大堂里热闹的人声给掩盖了。 她捂住话筒问钟佳宁：“哪里有安静的地方？” 钟佳宁指指楼上说：“三楼全是包间，走廊里没人吵。” 林晚冲手机回了一句“稍等”，便加快脚步往楼梯走去。 钟佳宁果然没有骗她，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包间里的欢笑声隐隐约约传来。 魏主任的蚊子嗓此刻终于能听清：“林晚啊，你能不能明天抽空整理一份资料？周一我们开个会，把上回说的科普图鉴的主题定下来。” 林晚盯着脚下的地毯花纹，回道：“能是能，但我下周还要准备自然博物馆的展览材料，担心忙不过来。” “可以同时开工嘛，能者多劳，宣传科所有同事都很看好你啊。” “谢谢，不过宣传科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 “……” 手机那头的沉默，让林晚哭笑不得。 像他们研究所这种不赚钱的单位，向来都是大家求职时会谨慎避开的雷区。毕竟工作虽然稳定，但工资实在少得可怜。加上做的又是动物保护这种与某些人利益有冲突的行业，除非真心热爱大自然，否则一般人还真不愿意来蹚这趟浑水。 短暂的尴尬过后，魏主任清清嗓子道：“这样吧，你先做着。*迟到年后，我保证给你再找一个搭档。” 同样的话，上半年林晚刚入职时就听过了。她心里半点儿波澜也没有，低头沿着走廊边走边问：“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找不到我胖十斤。” “那我可信了啊。如果这次您再骗我……”林晚不知不觉来到走廊的拐角处，前面似乎有风，送进来几许凉意，“我就直接从窗户跳下去，到医院休息两个月，谁也别想拦住我。” 话音未落，地毯上映出的一道人影，让林晚停下了脚步。 她下意识望过去，发现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年轻男人，正靠在窗边玩手机。 窗外路灯的光晕洒进来，将他高大匀称的身影罩在一层清辉里。宽肩窄腰，一身黑衣黑裤，衬衫纽扣松开两颗，露出他修长的脖颈与凹陷的锁骨上窝，皮肤很白，在灯光下仿佛上了一层清雅的釉色。 哪怕不声不响，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引人注目。 林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林晚的动静，男人缓缓地抬起头来。 摸着良心说，长得很帅。 下颌线清晰紧致，眼尾一颗深色的泪痣，衬托着那双深情迷离的桃花眼。但偏偏气质偏冷，有种不容侵犯的禁欲感。 美色当前，林晚有些许的恍惚。 男人大概听见了她刚才说的“从窗户跳下去”和“谁也别想拦住我”，他淡淡地扫她一眼，又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往旁边退开几步，为她留出发挥的空间。 林晚：“？” 林晚活了二十几年，**回遇见如此“周到”的陌生人。听见她说要跳楼，就特别自觉地腾地方。害得她一时竟产生了“我不跳会不会显得很不给面子”的想法。 不过，这种荒谬的想法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林晚轻咳了声说：“谢谢，我跟人开玩笑呢，没有真的想不开。”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没有激起半点儿涟漪。 又过了两秒…… “稍等。”男人终于出声了，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脸上，淡声问，“你在跟我说话？” 林晚怔了怔。 他或许不是南江本地人，普通话里带着一点儿北方口音。声线清洌，语调舒缓，会让人联想到加了冰块的薄荷水，在稍显闷热的夜晚，显得尤为悦耳。 魏主任还在手机里问：“你遇到谁了？” “没谁，我明天整理好资料再联系您。” 林晚按下挂断，抬眼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 男人戴着一对黑色的蓝牙耳机，而就在窗户旁边不到半米的位置，还有一扇包间的门。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这儿打电话，其实根本没听见她的“跳楼威胁论”。刚才他之所以往旁边让开，不过是以为自己挡了她进包间的路。就连*初那句“稍等”，应该都是对手机那头的人说的。 这就……很尴尬啊。而更为尴尬的是，在这四目相对的静止画面中，男人微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渐渐流露出即将反应过来的意思。 赶在他恍然大悟之前，林晚灵机一动，唇角微勾道：“没事，就想说一句，你这件衬衫蛮好看的，很衬你。” 说完，不管对方是何反应，她转身逃离了现场。 到了楼下，林晚顺便把账单付了。回去时见钟佳宁还在喝粥，便问她：“等下去逛街吗？” “逛逛逛，刚好我想买双鞋。”钟佳宁瞥见她手里的收据，问道，“你买单了？不好吧，是我约你出来的。” 林晚随手把收据塞进包里说：“也没多少钱。” “那下次换我请你。”钟佳宁顿了顿，问，“怎么上去这么久？你们主任唐僧转世啊？” “不是，我刚才在上面丢人了。” 钟佳宁一挑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晚将事情的经过从头讲了一遍，末了，还忍不住感叹道：“可惜了，长得特别对我胃口。”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林晚自己长得漂亮，对异性的审美标准也很严格。从中学情窦初开那阵算起，追过她的男生不少，但*终能得到她青睐荣升为男朋友的，多年以来也只有两位。今晚难得遇见让她一眼就看中的男人，要不是闹出那样的乌龙，原本还可以试着加个微信什么的。 钟佳宁睨她一眼问：“这就是你*后调戏人家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