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巨匠·潘天寿

雷婆头峰 浙江省宁海县冠庄村，一直以来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冠庄西部群山之中，有名雷婆头峰者，立于牌位山以西，冠庄居民可隔山望之，忽隐忽现。 传说昔年冠庄之潭有九龙作崇，洪水泛滥，天庭雷婆不忍弃百姓于不顾，违天帝之命，私自下界除龙，天帝乃压石塔于雷婆头上，而成雷婆头峰，使其永不得归天。 幼年的潘天寿*喜欢听母亲讲神话故事、街谈奇闻，雷婆头峰的故事想必也是从母亲口中听说的。年少顽皮的他喜欢在田里山间嬉闹，当他抬头，视野穿过牌位山，便能看到那浑圆如少女发髻的雷婆头峰，那是母亲和大人们口中雷婆之所在，不知山下是否尚有老妪，或许是当年雷婆的化身呢。 雷婆头峰成为潘天寿少年和家乡记忆的钥匙，实际上不仅仅是雷婆头峰，冠庄的群山万壑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这个少年的身心。据蔡若虹回忆，1949年后潘天寿曾与其论及他对家乡自然环境的感情，颇为感慨：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往野地里跑。对着山，看半天；对着水，看半天。眼睛在看，心里在想，想那些和山和水有关的事情。其实，都是人的事情……我倒是和山水交上了朋友，和花草树木交上了朋友。有时一个人自言自语，人家说，你是在和石头说话吧！我说，石头就是我自家呀。 雷婆舍己为人、以死抗争的故事固然是传说，400年前同为台州府人的方孝孺，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这位为了捍卫皇权正统而不惜被明成祖朱棣诛灭十族的文人，显示出台州人惯有的硬气，这种硬气同样充盈于潘天寿的血液之中，并贯穿于他的一生。 冠庄，在宁海县以北，离县城尚有5公里的路程。此地山林环绕，外出不便，远离时事，在交通不发达的时期，俨然世外桃源。 据潘天寿哲裔潘公凯所著的《潘天寿评传》可知，潘家在元初已迁来冠庄，并开枝散叶，成为冠庄的大姓，到潘天寿祖父潘期照时，家境逐渐殷实，买了二十多亩水田和山地，还造了房子。期间旧房子失火，又重新建造新房，名“又新居”。 潘天寿的父亲潘秉璋是潘期照的长子，字子陶，乳名达品，生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因潘期照不识字，遂寄希望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期盼他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潘秉璋也不负众望，二十岁便考取了秀才，成为冠庄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又乐善好施，慷慨仁厚，颇有名望，于是被乡亲推举为冠庄乡董（即乡长）。 潘天寿的母亲周氏与潘秉璋同岁，是宁海西郊两水拱村右榜举人周熊飞的长女，家境也算殷实。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二月十二日（1897年3月14日），潘天寿作为潘秉璋与周氏的第二个孩子，**个男婴，在“又新居”出生。潘秉璋十分欣喜，为他取名天谨，乳名守权。之后，周氏又生了一女一男，人丁兴旺，母亲对孩子们的爱也无微不至。 但母亲的温情陪伴，在潘天寿7岁那年却戛然而止。 幼年生活无拘无束的潘天寿，无法感受到外界的风云变幻，“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不断激荡着传统的社会结构。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德国就“巨野教案”事件强占胶州湾，康有为据此第五次上书光绪皇帝请求变法。次年，变法失败，光绪皇帝遭到囚禁，而列强对中国之欺压剥削日甚一日。1899年10月，因不满基督教众的剥削，山东省冠县爆发教案，民众自发组织起来反对教会盘剥，并迅速升级到对一切外国势力的抵抗，打出了“天下义和拳兴清灭洋”的旗帜。义和团运动虽在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后遭到清政府与列强的联合剿杀，但余息犹存。宁波的天主教会在宁海建立教堂，因宁海有教民夫妇在宗族中声称“只拜天主，不拜祖宗”，与其叔父发生冲突，教会神甫逼迫宁海知县干预其中为教民张目，因而激起了当地村塾秀才王锡桐的不满，他随即至县衙评理却被软禁。释放后，王锡桐成立“伏虎会”，1903年正式起义，毁教堂，杀洋众，一直与法国教会势力和清政府周旋，虽口号并不直指清廷，但依旧避免不了被两面剿杀的境地。在义军到达冠庄时，接待他们的正是潘秉璋。潘秉璋与王锡桐是同榜秀才，更兼潘秉璋对教会的胡作非为也早已恨之入骨，因此对起义大加支持。一时间，又新居里外挤满了义军，明晃晃的刀枪和嘈杂的人群，使得本来因生次子而得产褥热的周氏受到了不少的惊吓，病情更加严重，又担心丈夫安危，不知是否会受到牵连，没几天竟撒手人寰。 年仅7岁的潘天寿**次面对的巨大痛苦便是母亲的去世，除此之外，他并不明白那些闹闹哄哄的人群为什么聚集在他家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对他们如此厚待。有些苦楚，年幼的他还无法体会。此后，起义军被压制，法国的军舰开到了“家门口”，起义骨干被捕，王锡桐长子被杀，其本人逃遁他乡，官府本欲治罪于潘秉璋，无奈乡民向来感激潘秉璋的恩德而极力作保，加上潘秉璋也并未跟随义军烧杀，只是奉行招待之便，无太多瓜葛，也只能作罢了。 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