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业

第十二章　流亡霸主 晋文公重耳告别钟鸣鼎食、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贵公子生涯， 踏上流亡的旅途，整整一十九年，辗转漂泊大半个中国，颠沛流离， 尝尽世间种种酸甜苦辣。归国后选贤任能，联秦合齐，保宋伐郑，勤王事于洛邑，败楚军于城濮，盟诸侯于践土，开创晋国百年霸业。 孔子评价春秋两位霸主时说，“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为人权诈而不正，齐桓公为人正而不诡诈。同样尊王攘夷，同样称霸业于诸侯，孔子为何有不同的评价，来看一下重耳的传奇人生。 流亡生涯 重耳成长时的晋国已呈厚积薄发之势，父亲晋献公诡诸尽灭公族， 攻占骊戎、耿、霍、魏等国，击败狄戎，用假道伐虢之计灭亡中原强敌虞国与虢国，史称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疆域极大拓展，俨然有直追春秋霸主齐国的气势。 晚年的晋献公宠爱骊姬，逼死太子申生，重耳逃到蒲城。蒲城是重耳的守地。晋献公诛灭公族之后不再给公子们封地，为了让骊姬之子奚齐顺利继位，让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和公子夷吾分别守卫曲沃、蒲城和屈城。 晋献公派寺人披率军攻打蒲城。蒲城的国人们想抵抗，重耳不许，下令说，君父的命令不能违背，谁抵抗君父的军队，谁就是我的敌人。 不抵抗不代表束手就擒，重耳准备逃亡，只是没想到寺人披来得太快， 当天杀进城来。重耳仓促间翻墙逃跑，随后赶来的寺人披手起剑落，剑影闪过，斩断重耳的衣袖。 剑下侥幸逃得性命的重耳来到晋国边境线上，身边随行者数十人，皆是忠肝义胆的贤能英才。 重耳的年龄有争议，《史记》认为重耳逃亡时四十三岁，《左传》和《国语》则记载为十七岁。我倾向于相信《左传》和《国语》，因这种说法更符合逻辑，能与当时的一些史实和人物契合。 重耳天生异相，骈胁重瞳。重瞳无须解释，楚霸王项羽亦是重瞳， 应该属于一种眼睛疾病，并不妨碍视力。骈胁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是肋骨紧密相连如一整体，会影响呼吸，属生理畸形。另一种说法是肌肉健壮不显肋骨。《史记·商君列传》载，商鞅出行时，“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 戟者旁车而趋”。孔武有力的甲士为车右陪乘警卫，持矛挥戟的武士在车旁跑步跟随。 重耳被人称为异相，自然不可能呼吸困难，有遗传疾病，必然是肌肉发达，威武雄壮的美男子，否则曹共公不可能去偷窥人家洗澡，从另一个角度也证明重耳年龄不大。如果是一个呼吸困难病恹恹的小老头儿，曹共公再好奇也提不起兴趣来。 重耳自幼好学，喜欢交朋友，十七岁时身边已经聚集了大批的贤能士人，跟随逃亡的数十人大多是有家庭有财产的贵族士人，其中五人卓尔不群才能出众，分别是狐偃、赵衰、魏犨、先轸、贾佗。 狐偃和狐毛是重耳的舅舅。晋献公娶大狐姬生重耳，狐氏一族从戎入晋，狐家帮助重耳理所应当。狐偃，属于军师级别智多星似的人物。 赵衰，被人称为冬日暖阳，诚信君子，西周大夫叔带子孙，嬴姓，周幽王时叔带来到晋国发展，始建赵氏。赵氏家族选择赵衰侍奉群公子，据说赵衰用占卜手段决定侍奉谁，占卜显示重耳吉利。这说明晋献公时诸公子之争日趋明显，各大家族都在选边站，各处投机。赵氏跟对人，日后勃然而兴。 魏犨，武力见长，魏氏毕万之子。 先轸，军事天才，先氏家族中人。先氏依附太子申生，先友为申生的车右，先丹木（一说先轸的父亲）为太子申生麾下的将领。 贾佗，晋国公族。此外还有胥臣、颠颉、介子推等人。 重耳与众人商议去哪里，占卜显示应该去齐国或楚国。狐偃认为齐、楚两国离得太远，不如先去狄国暂避。狄国是重耳母亲的故国，也是狐偃父亲的故国。于是，众人赶往狄国。狄人很欢迎重耳一行人，大家住得也不错，重耳还娶了一个媳妇。 狄人攻打咎如抓获叔隗、季隗两姐妹。咎如是赤狄的一支，重耳母亲家是白狄。狄人将两姐妹献给重耳，重耳娶了季隗，将叔隗嫁给赵衰。季隗给重耳生了两个儿子，伯鯈和叔刘。叔隗给赵衰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赵盾。主仆同娶姐妹，有如当年的孙策与周瑜同娶江南大小乔，可见重耳与赵衰的亲密。 五年一晃而过，晋献公病死，里克弑杀二君派人请重耳归国为君，重耳听从狐偃的建议，担心成为傀儡，拒绝回国，成全了公子夷吾。事后看，重耳错失良机，里克并非很难对付的穷凶极恶之人。这一决策让重耳多了十几年漫长的等待与折磨，但也磨炼了重耳的意志。 又过了七年，韩原大战晋惠公夷吾被秦人俘虏，威望大减，担心兄长重耳趁机夺取君位，派寺人披率勇士去狄国行刺。听闻消息的重耳心中愤愤不平，当年若非自己主动拒绝回国，哪里轮得到夷吾做君主，做了君主非但不感谢反而还来杀我。 晋惠公的刺杀行动激怒重耳，众人重新看到希望，他们跟随重耳可不是为了找个偏僻小国度过余生，都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人。 狐偃说，“狄国只是暂时避难之所，而非成就大事的地方。如今齐侯已近暮年，心中必然想念当年的盛况，人到晚年容易相信他人，此时前去投奔，必定会得到齐侯的帮助”。 重耳已经在狄国生活了十二年，妻儿绕膝，若非晋惠公的刺杀行动，重耳那颗雄心怕已在柔情与亲情中泯灭。 夫妻即将分别，重耳对妻子季隗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等我二十五年，如不归来，随你嫁人”。 季隗苦笑道，“我今年二十五岁，再等二十五年嫁人，行将就木，您放心，我不会嫁人了，就等你”。 这个故事从另一个侧面可以考证重耳的年龄，如果从晋国逃亡时四十三岁，那准备离开狄国时五十五岁，一个五十五岁的老人要求季隗等自己二十五年，等八十岁来接她，对自己的寿命也太自信了点。古代，人生七十古来稀，活过七十岁的人很少。故而，重耳十七岁来到狄国的概率更高，离开时二十九岁，风华正茂。 一行人收拾行囊，再度出发，向传说中的繁华之都临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