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幻千梦

在一座建有临时嘹望塔的低矮而葱郁的矮丘旁，有一条长有许多石菖蒲的清溪。霞光斜照，溪流显得十分幽暗阴森。矮丘下，清溪旁，扎满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帐篷。它们的表面沾着许多污泥和碎叶，看着和泥泞的地面差不多。在帐篷间的过道上散落着不少杂物和垃圾，三名骑手控制着马小心翼翼地走着，以免使得一片狼藉的营地更加混乱。为首的是一名顶盔贯甲、须发皆白的老将军，他的铠甲上尽是裂痕。在他身后，跟着两名背负长弓、腰悬长剑的骑士。在骑士的马上，各自挂着一个小灯笼。 “他们是谁？”我问旁边一个啃着黑面馒头的人。 他把嘴里的馒头咽下：“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常胜军。” “常胜？” “岂惧无登，魁然友朋。何忧湍流，飞桥潜舟。星驰关城距强虏，千里游战报捷书。胸有甲兵经纬策，震敌安民守山河。”他流露出敬畏的神色，“这是一支屡立战功，威名赫赫的军队。” “我听说过常胜军，只是，他们看上去遭遇过不少恶战。那老将军莫非是……” “没错，正是华高蜚，华镇军。” “你认得？” “某曾为边军，戍清月。”他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时夜无声，月无光。贼伪守军之貌，焚炮车，毁粮草。有斥候回报，有敌突兵，欲图边关。长史征民粮，拆民居以守城。” “民可有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连鏖城上，强撑一月有余。长史忧敌绕山越关，阴袭后城，且粮草将尽，言守无可守，遂亲领百骑，开关延敌。余大部择机护民撤。数日后，传长史殁，边城陷。时众处险境，为常胜军救。” “我们会赢吗？”我看了看混乱的营地和稀散的兵卒，感觉没有什么胜算。实际上，从撤离令发布到强行撤离，都没人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予信常胜。”他没有多说，但是可以感觉到，若是再多说几句，就会动摇到他的信心。 我摇了摇头，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没了信心。“只有常胜军，如何打得赢。要知‘双拳难敌四手，好虎难架群狼’。” “汝言与民同战？”老兵抬起眼，“民强役辎重，难突前交兵。” “那你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是什么吗？”我问道。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你是老兵呀，没有门路知道吗？” 他卷起裤管，露出一条一根木棒做成的假肢，敲了敲，说道：“予不便行走。时为殿，吾膝见一矛穿。” 我皱了皱眉，这答非所问。 “唯在役者方可知其所当者何，而予难归军矣。封言断信，使民无惧耳。” “不知道敌人，才会恐慌吧。”我不认同。我本来以为他会反对这个观点，没想到他重重点了点头。 “可见彼歌舞之人？”他往右前方指了指，“一无所知，可得安乐，然其临险束手。溺于虚福，必将在劫难逃。” “哔——”一声刺耳的哨音响了起来。我看向残疾老兵。他叹了El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让那些人安静下来吧。”我不太确定。 “汝视其军旗。”老兵指了指几个帐篷后的一个带着红色流苏的枪头。“军旗立于民营，此为增预备之队也。”四周的喧闹很快沉寂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已被夜幕吞没。紧张的氛围似是化作了潮水，越涨越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站起身，“我去看看，你先坐着吧。” 老兵抬了抬手，示意我等等。 没过片刻。一个大嗓门的军士在营地中央喊道：“嗟，我士，无哗。予誓告汝群言之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今邦国杌陧，血染山阿。三军奋勇，死战六合。现召子民，会其同仇。 P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