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导论(第二版)(新编21世纪中国语言文学系列教材;北京高校优质本科教材)

电影院是一个怎样的空间？意大利著名导演托纳托雷（Giuseppe Tornatore）的《天堂电影院》（Nuovo Cinema Paradiso，1988）不仅讲述了一个温情脉脉的成长故事，更借影像表达了对电影和电影院的热爱。它告诉我们，电影院不仅是一个由建筑材料堆砌的空间，更是一个充满记忆、温度和情感的地方――主人公多多的整个成长经历都和影院息息相关，同时这个空间也凝结了放映师阿尔费多30年的回忆与情感。与此类似，在2007年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To Each His Own Cinema，2007）中，来自全世界的35位导演各自拍摄了一部3分钟左右的短片，来表达心中对于电影院的感情。在这一合集中，华语电影导演陈凯歌、张艺谋、蔡明亮、侯孝贤等不约而同地描绘了童年时期电影带给自己的兴奋与澎湃――无论是山村的电影放映队、台湾眷村的“电姬馆”还是北京电影学院校址朱辛庄，皆蕴含了难以割舍的记忆和情怀，这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堂电影院”。很多电影爱好者认为看电影应该在*“合适”的环境中进行，所谓“合适”的标准是舒适和现代，*好拥有剧场化的座位、高质量的投影和音响设备。事实上，就算在现代化的电影院中，人们的观赏经验也不一定完美：隔壁座位的聊天、儿童的哭闹、爆米花和饮料的响声与气味、手机铃声等可能随时会令我们从银幕世界中“跳戏”――电影院是否“现代”和“时尚”同观影效果的好坏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从历时的角度来看，电影院的空间是多样化的。正如《天堂电影院》或《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中所描述的，从早期的镍币影院到现代的IMAX或DMAX巨幕影院，从农村的电影放映队到城市的电影城，从单位的内部放映到自己家中的录像带或影碟，从游乐园的杂耍放映到咖啡厅的余兴节目，从宿舍的电脑屏幕到地铁中的手机和iPad，这些多样化的观影空间形式，不断刷新和重构着我们对于“电影院”的认知与想象。作为一种身体“情生意动”的空间，电影院被很多人迷恋和热爱。正如建筑学所强调的“地方感”（sense of place）和“场所精神”（genius loci），空间所贮存的绝非只有实在的人和物，还有情感、记忆、精神等非物质性的存在。电影院亦如此――它不仅承载了个体的生命感受，更由于诸多经典电影的放映而成为集体记忆得以保存的空间。电影院的“地方感”和“场所精神”让我们思考“电影”这门艺术所具有的“体感”性因素。众所周知，电影是一门视听的艺术，观众通过观看和聆听来欣赏电影，然而实际上，电影也具有鲜明的“触感”特质。从“电影”或“电影院”（cinema）的词源上来说，希腊语“kinema”*主要的含义就是“动”“运动”“感动”，以此为词根的“kinematic”“kinetic”和“kinaesthetic”等都是如此；在影院中，观众欣赏到影片的“运动”（movement）特征并感觉身体在“运动”或被“感动”（moved）。因此，电影的空间属性和情感特征从一开始便被强调。很多电影学家都很重视电影的空间性和体感性。李格尔（Alois Riegl）认为古埃及艺术是扁平、体感的（haptic），而后古希腊罗马和文艺复兴时期，随着透视法体系建立，艺术强调光学和视觉（optic）特质；而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则延续和反思李格尔的观点，认为电影这门“机械复制”的艺术又回归于对“体感”的强调――电影院中的观众“似乎在一个熟悉的建筑里移动”，而且“即使影院漆黑一片，银幕的光极为微弱，你也不会撞到桌子”。此外，本雅明认为视觉上的凝神专注是以聚精会神的方式发生的，而触觉方面的凝神专注则是以熟悉闲散的方式发生的，因此人们欣赏电影时，“视觉上心不在焉”的同时“触觉上凝神专注”。再如朱莉安娜?布鲁诺（Giuliana Bruno）将电影和影院的本质描述为“地球物理学探索”（geosychic exploration）的一种，是“探索、调查和感知空间的制图过程”。这样一种定义不仅挑战了“影院”的既定地理边界意义，扩大了我们观看、体感和消费“运动性”空间影像（或现象）的范围，而且强调了观影的感受性、探索性和身体性。劳拉?马克斯（Laura Marks）则将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的现象学理论运用于跨文化影像研究，并提出“触感影像”（tactile image）和“触感视觉”（haptic visuality）等概念，认为电影具有“皮肤”性：一方面，电影是“经由其物质性、经由感觉者和所表现的物体之间的接触”达成指涉的；另一方面，某一部电影在不同观者群中的流通恰如“一系列互相留下痕迹的皮肤接触”。马克?汉森（Mark Hansen）也提出“编码身体”（bodies in code）的概念，认为人在面临后现代社会的影像和数码环境时具有各种体感经验，而身体和触觉性是主体同影像和数码环发生关系的重要媒介。这些观点都挑战了电影作为一种视听艺术的刻板印象，也令“电影院”成为我们认识电影的重要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