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丛林”三部曲:丛林王国

是生命的迸发，接着是庆贺。 一代代都是这样，起码*老的老人记忆中如此，有记载以来也都是这般。那时，**批嫩芽钻出泥土，人们打扫干净阅兵场，从大厦地下室拖出闲置已久的五朔节花柱。议事会见了面，推选了女王，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等待五月的到来。 五月终于来了，身着一件亮白色的袍子：那就是五月女王。按传统，她骑马而来，身上的白袍闪闪发光，头上缀满了鲜花。她叫兹塔，父亲是法院速记员，他傲气十足，此刻正面带微笑地站在看台上，和临时摄政总督候选人一起。旁边是候选人满面红光的丰腴妻子，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一脸茫然和烦躁，身体紧紧地塞在极不合身的小西装里，他们这套衣服只有在参加婚礼时才穿。 而五月女王容光焕发，她扎着长长的棕色辫子，穿着雪白雪白的长袍，镇子里所有人都成群结队地拥来观看她和她身后的队伍。在广场中心，一组乐队为满足官员的兴致演奏了一曲《攻占监狱》，接着，风格大转，开始演奏熟悉而应季的曲调。领队的是个大胡子男高音，吹着粗鄙的曲子来投观众的喜好。人群中，几个年轻人跳起传统舞蹈，老年人对他们的舞姿发出啧啧的赞美声，并畅谈往昔岁月，说他们当年也穿着同样的条纹裤在五月集市上跳舞。女王一直居于台上，从她装满鲜花的高台上微笑着俯瞰下方。她看上去顶多十五岁，所有的小伙子都不好意思和她有眼神上的接 触。即使是辐条派，自行车政变中的强硬派，也丢掉了平日僵硬的做派，顺应轻松的步调。今天，他们和人群中质疑其热情的几个人之间的谈话心平气和，没有任何怒气。那天，当教会前来致以刺耳的祝福时，大家都默默地忍受着煎熬。鉴于五月集市的庆祝活动早于教会对于枯树的信奉很久，这一仪式的确让人难以理解；实际上，五月集市是个由来已久的传统，据说，当树枝上还满是绿芽，那些奇怪的寄生物还没把树弄死，枯树尚未叫“枯树”之时，就有这个传统了。不过，这正是五月节的精髓：在这一天，即使是破坏者也会得到宽容对待。 此时，欢庆活动——以饰有缎带的五朔节花柱为轴心——转到了周围的人群中。光线已经变暗，男人们围着盛有罂粟啤酒的木桶，女人们礼貌地呷着黑莓酒，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一群当地小伙子把五月女王举在肩膀上，热热闹闹地把她送回了家。醉醺醺的父亲以为她已经安静地睡着了，白袍子堆在角落，辫子乱蓬蓬的，枕头上散着鲜花。 事实并非如此。 兹塔，也就是五月女王，沿着棚架从二楼爬了下来，仍然身穿白色长袍，梳着辫子，头戴花环。双脚着地时，蔷薇藤上的刺在她的塔夫绸袍子上刮了个小洞。她停住脚，观察四周，远处的小镇广场上时不时传来模糊的庆祝声，几个参加完聚会的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为某个笑话嬉笑着。她吹了两声口哨。 没有回应。 她再次嘟起嘴，大声吹了两下。周围的杜松林里传来一阵沙沙声。兹塔僵住了。 “爱丽丝？”她对着黑夜问，“是你吗？” 突然，灌木丛被拨开，出现一个女孩，身穿黑外套，金色的短发上挂着几根顽固的松枝。兹塔皱了皱眉头。 “你没必要这样来吧。”兹塔说。 爱丽丝回头望了望自己寻的路：灌木丛里的一个洞。“你之前说让悄悄过来啊。” 又一个声音，这次是从街道一侧传来。是肯德拉，一头又硬又短的头发，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不错，”兹塔看着她说，“你把香炉带来了。” 肯德拉点点头，给她们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黄铜做的，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没了色泽。上面布满泪珠状的小孔，周围挂着几条金色链子。“我今晚就得把它还回去，”她说，“它很重要，要是爸爸发现它不见了就糟了。他明天还要用它派什么古怪的用场。”肯德拉的爸爸刚加入新兴的教会，是枯树的信徒。显然，她对爸爸的新信仰并不十分开心。 兹塔点点头，转向爱丽丝，她还在清理身上的松针。“你带鼠尾草了吗？” 爱丽丝庄重地点点头，从背在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一把用麻线绑着的绿叶子。带着泥土味的香草芬芳即刻弥漫开来。 “不错。”兹塔说道。 “我们只需要这些吗？”爱丽丝问，把这束草放回袋子里。 兹塔摇摇头，掏出个小蓝瓶子。另外两个女孩在灰暗的光线中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 “这是什么啊？”肯德拉问。 “我不知道，”兹塔说道，“不过我们需要它。” “是不是还要有面镜子？”肯德拉又问。 兹塔带了：一面画框镜子，像一本大开本的书一样大。镜子镶在华丽的金色框架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爱丽丝问，身上的外套太大了，她难受地动来动去。 兹塔迅速朝她笑了笑。“不知道，”她说，“这才有趣啊，不是吗？”她把瓶子塞回口袋，镜子放进脚边的背包里。“快点，”她说，“我们的时间可不宽裕。” 三个女孩悄悄穿过镇上一条条小巷，小心翼翼地避开参加完欢庆回家的人群。红砖建筑逐渐变成镇子外围一座座矮木屋。她们爬上一座树林覆盖的小山，还能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阵阵铜管乐声。林中有一条曲折的小径，兹塔在一棵歪倒的雪松树前停下来，回头看了 看。不远处，大厦里一个个窗户内闪烁的灯火依稀可见，透过茂密的树林仿佛点点星光。她带了一盏红色的煤油灯，用火柴点燃，准备重新出发。突然，一阵声响把她们吓住了：灌木丛里还有其他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