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节选)

导读 北魏郦道元撰写的《水经注》，是中国古代以水道为纲记载区域地理信息*为著名的典籍。它以西汉王朝的版图（若干地区兼及域外）为基础，对许多重要河流及其流域进行综合性的描述，所涉及的内容包括自然地理与人文地理两大部分。英国著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李约瑟在其代表作《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称《水经注》是“地理学的广泛描述”。同时，不少至今已经散佚的书籍，由于《水经注》的征引而得以部分保存。因而，《水经注》一书在研究中国古代的历史、地理及文学等诸多方面都有极高的参考价值，受到学人的广泛推重。清初学者刘献廷称赞《水经注》是一部“宇宙未有之奇书”。另一位清代学者沈德潜视《水经注》为古代记载河流水道著述中“不可无一，不容有二”的佳构。 然而，自宋代开始，《水经注》在传抄刊刻过程中便出现了较多的散佚，原本四十卷的内容，有五卷不复得见。现在我们看到的《水经注》虽然依旧为四十卷本，但已是后人离析所存原三十五卷内容而得的结果。由于《水经注》在具体内容与版本流传方面具有复杂性，想要真正读懂《水经注》绝非一件易事，下面即就《水经注》作者生平及与《水经注》相关的一系列问题做概略性的介绍。 一、郦道元的家世与生平 郦道元，字善长，是北魏时期著名的地理学家。现在一般认为他出生在今天河北省涿州市一个自然风景优美、被称为郦亭（今称道元村）的地方。借助他自己在《水经 巨马水注》的描述，可以对其家乡有所了解： 巨马水又东，郦亭沟水注之。水上承督亢沟水于逎县东，东南流，历紫渊东。余六世祖乐浪府君，自涿之先贤乡，爰宅其阴。西带巨川，东翼兹水，枝流津通，缠络墟圃，匪直田渔之赡可怀，信为游神之胜处也。其水东南流，又名之为郦亭沟。其水又西南转，历大利亭南入巨马水。 其中提及的“巨马水”“郦亭沟水”等都属于今拒马河流域。倘若认为家乡美丽的自然环境对日后郦道元撰写《水经注》产生了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似乎并不为过。 不过，对于郦道元的出生地，学界尚有不同意见。这主要是因为在《水经 淄水注》中有关“石井水”的描述中，郦道元提到了如下一段文字： 余生长东齐，极游其下，于中阔绝，乃积绵载，后因王事，复出海岱，郭金紫惠同石井，赋诗言意，弥日嬉娱，尤慰羁心，但恨此水时有通塞耳。 这段文字中的“余生长东齐”，以及在淄水流域的石井水瀑布之下游玩的自述，被认为是正值其父郦范首次出任青州刺史之时。因此也有学者据此认为他应该是生于山东青州，而郦亭仅是其祖籍之所。 郦道元家世显赫。从上引《水经 巨马水注》之文中可知其六世祖在定居涿县之前曾为“乐浪府君”（乐浪郡是西汉武帝时在今朝鲜半岛设置的汉四郡之一，管辖朝鲜半岛中部地区。西晋末年，乐浪郡地区为高句丽占据，郡遂废弃）。郦道元的曾祖父郦绍在慕容氏建立的后燕政权中任濮阳太守，后在北魏大兵伐燕时，投效北魏，被道武帝拓跋珪授以兖州监军。郦道元的祖父郦嵩，曾任西北地区天水郡的太守。 郦道元的父亲郦范，字世则，由于《魏书 郦范传》《北史 郦范传》有传，因而其一生的事迹较为清晰。郦范曾先后在北魏太武帝、景穆帝、文成帝、献文帝及孝文帝等五位帝王执政时期担任过高官。其中，在魏太武帝拓跋焘时，他任给事东宫，这是一个在太子身边帮忙办事的职务。他所服侍的这位太子，即后来的文成帝拓跋濬。从中可以看出郦氏家族在北魏王朝中的地位。等到拓跋濬即位后，追记郦范在先朝的旧功，赐爵永宁男，任命为宁远将军。献文帝拓跋弘时，郦范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南征，任左司马。在北魏进攻刘宋的青兖诸州时，颇多献策，立有功劳，晋爵为侯，并经慕容白曜举荐任青州刺史。不久，慕容白曜以反叛之名被诛，郦范因受牵连而被免去青州刺史之职。之后，在孝文帝拓跋宏太和年间（477—499），郦范又以平东将军之名号二次出任青州刺史，并晋升公爵，称范阳公。数年后曾遭部下谗言，但孝文帝*终查清此事，惩戒了诬告之人。之后，郦范还朝。年六十二，卒于京师。郦范育有五子。根据《魏书 郦范传》所载的郦氏世系，可以整理为下图所示（图导读-1）。 图导读–1 郦道元家族世系图 郦道元为郦范的长子，其出生的年代，由于记载其生平事迹的《魏书 郦道元传》与《北史 郦道元传》都没有留下相关内容，因而至今已无法得出明确的结论。郦道元自己在《水经 巨洋水注》中曾说：“先公以太和中作镇海岱，余总角之年，侍节东州。”意思是说他父亲郦范在太和年间出任青州刺史时，他正在其父身边，其时恰为他的“总角”之 年。由于对“总角”一词所指具体年龄的判断存在争议，故有关郦道元的确切生年至今没有定论。在已有的观点中，*早的年代是北魏献文帝和平六年（465），*晚的时间是北魏孝文帝太和九年（485）。现在一般的观点是将郦道元的出生年份大体定在北魏孝文帝延兴二年（472）。 至于郦道元的籍贯，相关正史中的记载也是模糊不清，甚至存在错误。上面提及的《魏书 郦道元传》只记载郦道元为“范阳人也”，而《北史 郦道元传》则称他是“范阳涿鹿人”（应该是据《魏书 郦范传》所载郦范为范阳涿鹿人而来）。不过由于北魏范阳郡下辖的涿、固安、范阳、苌乡、方城、容城及遒等七县中，并没有涿鹿县（属今桑干河流域），所以《北史》的记载显然有误。《魏书》中的模糊记载，则幸好可借前文所引郦道元在《水经 巨马水注》留下的一段文字而得以明确，从而认定郦道元的籍贯为范阳涿县人。 郦道元在二十岁左右开始步入仕途。《水经 河水注》载：“余以太和十八年，从高祖北巡，届于阴山之讲武台。”又载：“余以太和中为尚书郎，从高祖北巡。”这两处文字记录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其中所提及的郦道元本人于“太和中为尚书郎”，正与《魏书 郦道元传》“太和中，为尚书主客郎”的记载相合。可见，其时郦道元以尚书主客郎之职随高祖（即北魏孝文帝）北巡，主要担任为皇帝起草文书的职务。年纪轻轻即担任此要职，说明郦道元非凡的才能很早便为孝文帝所赏识。频繁地跟随孝文帝至各地巡视，无疑开阔了郦道元的视野，增长了他的见闻。对于日后他立志撰写《水经注》，也可能起了很大的作用。 除了尚书主客郎一职外，郦道元还先后在北魏政权中担任过不少要职。在身为北魏朝廷要员的其父郦范去世后，郦道元承继了其父亲永宁伯的爵位。随后在《魏书 郦道元传》中有这样的记载：“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秉法清勤，引为治书侍御史。”《北史 郦道元传》亦有相同的记载，文字略有差异：“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执法清刻，自太傅掾引为书侍御史。”综合以上二则史料，可知郦道元在经御史中尉李彪推荐担任治书侍御史一职之前，还做过太傅掾。太傅掾的主要工作也是为帝王起草文书与诏令，而治书侍御史则是执掌依据法律审理疑狱的官职。这两个官职与尚书郎一样，都是与文书条文制度有关的职务，说明郦道元在这些方面颇为擅长。不过，他担任治书侍御史不久，便因李彪遭到仆射李冲的弹劾而受到牵连，丢掉了官职。 此后，记载中郦道元担任的职务开始由中央转向地方行政长官。 《魏书 郦道元传》载：“累迁辅国将军、东荆州刺史 久之，行河南尹 除安南将军、御史中尉。”《北史 郦道元传》载：“景明中，为冀州镇东府长史。 道元行事三年。 后试守鲁阳郡 延昌中为东荆州刺史 后除御史中尉。”上述《魏书》与《北史》中记载的郦道元为官的情况，虽然不甚完备，且所述亦存在不甚相同之处，但经过分析，并在结合其他相关史料之后，仍可将前后史实的发展脉络梳理清楚。 宣武帝拓跋恪景明年间（500—503），郦道元先任颍川郡太守，之后至正始年间又为冀州镇东府长史。《水经 洧水注》载：“（洧水）又东迳长社县故城北，郑之长葛邑也。 魏颍川郡治也。余以景明中，出宰兹郡，于南城西侧，修立客馆。”其中提及的“余以景明中，出宰兹郡”，可证郦道元在景明年间执掌颍川。不过上面所引《北史》中讲郦氏还在“景明中，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且“行事三年”。而景明一共四年，那么郦道元是先任职颍川郡，还是先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便自然成了一个问题。好在《魏书 蛮传》中提及了“永平初，东荆州表太守桓叔兴前后招慰大阳蛮归附者一万七百户，请置郡十六、县五十，诏前镇东府长史郦道元检行置之”一事。由此可知郦氏出任东荆州之职前担任的是镇东府长史，也即《北史》提到的“冀州镇东府长史”。而年号“永平”又在“景明”与“正始”之后，这样，也就清楚郦道元担任颍川太守与冀州镇东府长史这两个职务的前后关系了。 宣武帝永平年间（508—511），郦道元在完成了赴东荆州置郡事后，又出任鲁阳郡太守。《水经 汝水注》载：“余以永平中蒙除鲁阳太守。”正可与前引《北史》所载“后试守鲁阳郡”相应。在任期间，郦氏治郡有方，重视百姓的基础教育，“表立黉序，崇学劝教”。而且也对郡内的治安严加整治，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山蛮伏其威名，不敢为寇”。 宣武帝延昌年间（512—515），郦道元担任东荆州刺史。除上面提及的《魏书》与《北史》的《郦道元传》对此事有所提及外，在《水经 沘水注》里还有一段文字记载得更为明确：“余以延昌四年（515），蒙除东荆州刺史，州治比阳县故城。”不过，由于行事过于威猛严厉，郦氏担任这一官职的时间不长，便遭到当地民众的举报而被免职。《魏书 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