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星恋爱

（1） 临城八月，天气炎热。 高一开学前惯例有军训，安排在城郊一个训练基地，为期一周，实行封闭式管理。 去往训练基地的车上。 黎月恒旁边的两个女生正兴奋地聊着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从时下大火的明星讲到班里男生的平均颜值，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我听一班的一个朋友说，他们班有一个超帅的小哥哥！” “真的假的？有多帅？” “我也没见过，反正听她说特别帅就对了，老师点名时好像叫他什么‘行星’？她光顾着看人家的脸了，没注意听名字。” 黎月恒嫌吵，全程戴着耳机听音乐，闭目养神。伴奏间隙，正好听见那两个字，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 正值盛夏，灿金的光线照进车窗，在少女脸上分割出明暗光影，隐约可见细小的白色绒毛。 黎月恒对视线很敏感，她能感觉到有人似乎将目光投向自己，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但她依然闭着眼。 大巴车缓缓停在基地门口。 黎月恒收好耳机线，刚站起身，准备去拿架子上的行李，前面一个男生注意到她的动作，先一步帮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 洪蕊看到这一幕，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王若若，“嘁”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看，这才**天。” 黎月恒听见了，身体稍顿。 她没回头，朝那个男生礼貌地道了谢，拖着小行李箱下了车。 烈日当空，阳光烘烤着大地，落在皮肤上，有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偶尔有风拂过，也像是一股热浪扑来，丝毫感觉不到凉爽。 汗水渗透了衣服，黎月恒抿了抿唇，面色苍白，视线开始渐渐模糊。 她身体不好，大概是早产儿的缘故，一直体弱多病，上小学的那段时间尤其严重，一个学期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 她再度睁开眼时是在宿舍。 头还昏昏沉沉的，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 嘴唇发干，喉咙也难受，黎月恒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指尖刚触碰到杯壁，就听见宿舍门外传来脚步和对话声。 “累死我了，一想到还要这么痛苦地度过六天，我就不想活了。” “呵呵，我们在太阳下站了一下午，那谁倒好，在宿舍睡了一下午。我觉得她八成是故意装晕，不然怎么我们都好好的，就她站不住？” “别这么说，没准人家就是体质比较差呢？” “我看她就是矫情……” 推开宿舍的门，洪蕊抬头，正好和一道平静幽深的视线撞上，她脸色微变。 黎月恒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杯，仰头喝水。 少女肤色很白，脖颈的线条修长又好看，宛若天鹅一般。 对视不到两秒，黎月恒收回视线，扣上杯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没听见刚才那番话。 门口几人都有些尴尬。洪蕊悄悄捏紧拳头，很快又松开，也把目光从黎月恒身上移走，回到自己的床位休息。 没人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晚上吃完饭，有讲座要听。 讲座结束后，大家结伴去洗澡，黎月恒正在准备换洗衣物，就被教官叫了出去，说是要她继续下午未完成的训练，站一个小时的军姿。 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黎月恒也没给自己求情，点点头，走到树下站好。少女身形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站姿很标准，教官看向她的眼神不由得带了几分赞许。 军训基地在郊区，早晚温差大。 现在操场上也没其他人，夜风轻轻拂过，总算带了些微凉意。身后的树叶晃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站了不到二十分钟，黎月恒的身体就有些受不了，她本来想继续硬撑着，但发白的脸庞和唇色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状态。 教官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看了眼手机，然后对她说：“行了，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现在有点事，等回来再继续。” 黎月恒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好的，教官。” 四肢早就酸得不行，她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左顾右盼，没发现可以坐的地方，干脆原地蹲下休息。 夏天蚊虫总是特别多，黎月恒穿的又是短袖迷彩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叮出了好几个大包。她一边抓着痒，一边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说晚上站军姿不用晒太阳，但这蚊子实在是太多了点儿。 休息了五六分钟，教官还是没回来。 蹲久了也有些腿麻，黎月恒正准备换个姿势，眼前光线骤暗，忽地笼罩下来一片阴影。 一双熟悉的深蓝色运动鞋出现在视野内。 她慢吞吞地抬起头，微眯着眼，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 乌黑碎发，五官深邃而立体，容貌很是清俊。 那双眼睛甚至比夜色还要纯粹，眼中情绪却很淡，无波无澜，如月光下平静的湖水，浑身透着一股清冷又疏离的感觉。 黎月恒愣了愣，樱唇微张，喊出他的名字—— “席星。” 少年应道：“嗯。” 席星身高一米八出头，一直仰着头看他导致脖子有些发酸，黎月恒干脆站起身。即便这样，她也只堪堪到他的下巴。 心里正愤愤不平，耳边又响起冷淡的嗓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黎月恒觉得这应该是她要问的台词，不过还是简单解释了一下：“下午站军姿晕倒了，教官就让我晚上补回来。” 席星却说：“我不是问这个。” 黎月恒眨眨眼，对上少年略带冷意的黑眸，很快明白过来。 黎家和席家是多年的邻居，他们父母认识的时间比他俩的年龄都大，关于她的身体情况，席星自然也是知情的。 当年初中的军训她就没参加，本来这次也是要请假的。 “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医生也说我需要多锻炼一下，加强体质，所以就来了。”黎月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就不要操心了，没什么事。” “是吗？”席星半眯起眼，语气轻且冰冷，像含着极薄的冰片，锋利又危险。 “今天**天训练强度不大，年段里只晕倒了三个学生。除去两个装晕的，只有你昏迷了一下午。” 心知这是事实，黎月恒没法反驳，撇了撇嘴，干脆就不说话了。 席星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他目光平直地看向少女，神情微冷：“去给阿姨打电话说明情况，早点请假回去。” 视线相对，黎月恒不避不让：“我不要！” “理由？” 黎月恒没再吭声。 席星也不催促，依旧垂眸，安静地看着她。他平常就总冷着一张脸，特别是不说话的时候，具有很强的压迫感。 换成别的人，这种时刻早就服软了。 但黎月恒从来不怕他，两人僵持了半分钟后，*终还是席星先让步。 “算了。” 少年率先移开视线，往下看去。 从刚才起黎月恒就一直在不停地挠着痒痒，胳膊上的包被她掐出好几个十字，旁边还有用指甲抓出的红痕，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力道越来越重，眼看着皮都快被她挠破了。 席星伸出手，扣住少女纤细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别抓了。” 黎月恒试着挣脱了一下，没成功。 夜色中，她紧抿着唇，月光照在她本就偏白的脸庞上，五官精致，肌肤如瓷，整个人显得柔软又脆弱，像个漂亮易碎的娃娃。 眼神里除了不高兴，还带着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委屈和可怜，她小声说：“可是真的很难受，我都快痒死了。” 席星顿了顿，突然松了手，丢下两个字：“等着。” 黎月恒又在原地蹲了五六分钟，很快看见少年回来的身影。他手里多了个绿色的瓶子，上面有很显眼的标签：六神花露水。 席星把它递过来，平淡地道：“给，续命水。” 黎月恒愣愣地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