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星(完结篇)(全3册)/千山茶客

禾晏一直在五鹿河边坐着。 夜已经很深了，自打从林双鹤嘴里得知华原一战，禾如非的亲信皆战死的消息后，她就离开了人群。五鹿河边无人，她可以坐在此处尽情地发泄心中的情绪。 禾晏做“禾如非”时候的亲信，都是陪她从战场上一起活下来的兄弟，他们同生共死，比旁人有更深的情谊。禾晏原以为禾如非纵然怕身份暴露，*多也不过是不再带兵打仗，或是称病极少见故人，可禾如非比她想象中还要狠毒。他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些副将全给杀了。 他们死之前在想什么？或许有人发现了禾如非的不对劲，或许还没有人察觉。也许他们死的时候，也没有料到会死在自己信任的将军手中。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却死在自己人丑陋诡谲的倾轧之中，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不可理喻！ 啪的一声，鞭子重重地甩在面前的巨石上，将石头的一角打碎。禾晏狠狠地抽动手中的长鞭，似要将心中悲愤全然发出，声音自空旷的河岸边传得很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鞭子抽在巨石上，木柄上挂着的彩穗被这么一打，甩飞出去，禾晏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看自己的手。手上尽是一道道的红痕，她终于觉出累来。 她将长鞭收起，走到被甩飞到一边的彩穗前。彩穗的一半沾上河水，另一头落在石头之中。禾晏俯身拾起，就见那只小小的石榴花被摔成了两半。 禾晏直勾勾地盯着摔成两半的石榴花，一瞬间，脑中浮起的却是往日与兄弟们在军营中含笑庆功的模样，不觉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中，难以抑制地低声抽泣起来。 她极少为自己流眼泪，如今却不能当作无事发生。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时间，愧疚、自责、悲伤、愤怒交织在一起，除了痛苦地呜咽，她竟再难有别的念头。 旷野里，只有低低的风声，风声也凉，凉过大漠的雪。 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起先只是轻微的声音，到后来，大约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冷淡的声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叫禾晏的名字：“禾晏。” 禾晏还没来得及收起眼里的泪水，下意识地抬起头，转身望去。肖珏站在夜色里，锦衣青靴，潋滟的黑眸凝视着她，神情淡淡的。 “都督，”禾晏忙伸手胡乱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地道，“您怎么在这里？” 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禾晏的手心。禾晏手里还攥着方才的彩穗，半截彩穗露在外面。片刻后，肖珏移开目光，问：“你在哭什么？” 禾晏心头一缩。她本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来发泄，不承想肖珏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这算什么？她无法说出真实情况，倒是手中的彩穗提醒了她。 禾晏想了想，道：“我……我的穗子坏掉了，一时心急。” 禾晏怕肖珏不信，摊开手掌，给他看那只碎成两半的玉石榴，道：“你看，它摔成了两半，恐怕修不好了。” 她仍是少年打扮，眼睛通红。他上一次见她如此，还是柳不忘离世之时。而禾晏绝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只彩穗伤心流泪的人。 一时间，肖珏耳边浮起林双鹤先前的话来：“她对楚子兰本就是爱而不得，你再对人家冷言冷语，到底也是个小姑娘，难免伤心。” 爱而不得？是了，上一次楚子兰在白月山上失约的时候，肖珏就已经见过禾晏沮丧不堪的模样了。 禾晏见眼前人走到面前，俯身看着她。他凑得很近，眉眼极漂亮，却让禾晏莫名地有些害怕。而对方的声音也是平静的，他道：“就那么喜欢？喜欢到就算再怎么伤心，也还要坚持？” 禾晏微微瞪大眼睛。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禾晏弄清楚，肖珏已经站直身子，背对着她，淡声道：“你在这里，会影响在附近休息的南府兵。 “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