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教育

　　我遇到了一件令人惊奇的事，差不多是这一年中*令人惊奇的事了！　　昨天早晨，父亲带着我到蒙卡勒利郊区去看一座别墅。父亲打算把别墅租下来，准备夏天度假的时候用。别墅的钥匙由一位老人拿着，据说他从前是一位老师。他带我们看过房子后就把我们带到他的房间里喝茶。这时，父亲注意到，在他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圆锥形墨水瓶，是手工雕刻出来的。　　这位老师说：“这墨水瓶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来历很不一般呢。”　　接着，老师给我们讲了下面的故事：　　许多年前，老师在丘林生活。有一年冬天，老师定期到监狱里去，为那些犯人上课。教室就设在监狱的教堂里。那是个圆形的建筑，周围有许多小窗，都开得很高，窗口装着铁栅栏。每个窗户后面都是一个小房间，那些犯人就站在各自的窗口听课，笔记本摊在窗台上。老师呢，就在这圆形的教室里走来走去地讲课。教室里很暗，只能看见犯人们胡子拉碴的脸，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在这些囚犯中，有一个七十八号犯人，是所有人中*用功的，而且对老师的教导总是怀着感激之情。他是个年轻人，胡子黑黑的，与其说是个罪人，不如说是个不幸的人。他本来是个木工，经常遭到主人残酷的虐待。有一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手里的刨子向主人砸过去，没想到正巧砸中主人的头部，把他打死了，因此被判了好几年的监禁。他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读和写，每天都不知疲倦地学习，进步一直很快，并且性情也因此而变好了，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过，对自己做的事非常后悔。一天，下课后，这位犯人向老师招招手，请老师走近他的窗口。他向老师告别，说是要转到别的监狱去了。他请求老师和他握一握手。老师向他伸出手，他便动情地吻着，说：“谢谢老师！”老师缩回手去时，发现手上沾着泪水呢。从此之后，老师就没有再看见过他。　　六年过去了，老师差不多已经记不起这不幸的人了。没想到，就在前天上午，突然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到了老师家。他有黑色的胡子，花白的头发，穿着粗布做的衣裳。他见了老师就问：你是某某老师吗？　　“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七十八号犯人。”那人回答，“六年前，老师曾教过我读书写字，*后告别的时候，老师还曾向我伸出过手。我现在刑满释放了，特地来拜见老师，想送老师一件纪念品。请收下这个吧，老师！”　　老师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人以为老师是不肯收下礼物了，眼睛里不禁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在说：　　“六年的苦，难道还不能洗清我的罪过吗？”　　老师马上伸出手，接受了他的礼物——一个手工雕刻的墨水瓶。　　听完老师的故事，我和父亲又把那摆在桌上的墨水瓶仔细观察了一番。那真是个非常精致的墨水瓶，似乎是用钉子雕刻出来的，真不知要花费多少工夫呢。瓶盖上刻着一幅画，是～支钢笔放在笔记本上的图样，周围刻着“七十八号献给老师，作为六年生活的纪念”，下面又用小一些的字刻着“努力和希望”。　　在回丘林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很激动，一遍一遍地想象着那囚犯站在教堂的小窗口，流着泪和老师告别的场面。我觉得那场面动人极了。我还总是想起那个在监狱里做成的墨水瓶，晚上做梦也梦到它，今天早晨我还在想着它呢。　　我一点没有想到，在学校里，还有更令人惊奇的事情等着我呢。我来到学校以后，就坐在德罗西的旁边，把这个墨水瓶的故事仔仔细细讲给他听了。没想到德罗西听了以后竟跳了起来，看看我，又看看那卖菜人的儿子克洛西。克洛西就坐在我们前面，正背对着我们，专心做作业呢。　　“小点声！”德罗西抓住我的手，说，“知道吗，前天，克洛西告诉我，他父亲从美国带回来一个手工雕刻的墨水瓶，是圆锥形的，上面刻着钢笔放在笔记本上的图样。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吧？克洛西一直以为他的父亲在美国，原来却是在监狱里。当时克洛西还很小，大概他母亲后来也一直没有告诉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我默默地看着克洛西。德罗西这会儿已经做完了算术题，从桌子下面递给克洛西，又从克洛西手里接过《爸爸的陪护者》这篇故事，这是老师让克洛西抄写的。德罗西对克洛西说，他替他抄，还把一个钢笔头送给他，并且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德罗西要我以我的名誉发誓，决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