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草为城

**章 那一年，小布朗要在赛歌会上单挑八姑娘的事传遍茶山。南糯山和布朗山都在西双版纳勐海，两山看似相连，其实中间隔着一座帕沙老寨，来赛歌的正是寨子中的哈尼族姑娘。 小布朗跟着老邦崴，亦步亦趋，沉浸在彩云之南。这回他不只带上了传统乐器小三弦，还亮出了他的新式武器“赖笼”，那是他新近从“莽人”处学来的一种可视为定情物的竹管乐器，一根手指粗、一米长的竹子做管身，筷子粗、三厘米长的竹片做舌，插入管身一端。赖笼可以单吹和对吹，可以用来伴奏“甩调”。当一对青年男女接受对吹时，恋情或婚姻就此开始了。 莽人不足一千，隐居在大森林中，前些年划入布朗族，小布朗和他们混得相当不错。此刻，他就靠在南糯山八百岁的大茶树下，用这种刚学会的乐器，与姑娘们对赛情歌。 挑战当从小布朗开始，可他根本不挑战，只是挑头。但与其说是挑头，不妨说他是从拍马屁开始的吧。 布朗： 远望小妹像枝花，年轻小伙都爱她， 将军看见拉住马，和尚看见悔出家。 姑娘： 大路不平起灰尘，妹我做事要稳成。 石板搭桥千年在，烂树搭桥伤失人。 布朗： 远望小妹白又嫩，想死多少青年人， 多少活人想死掉，多少死人想还魂。 姑娘： 千万莫提要死人，提起死人心会疼， 宁肯死些无情意，莫死唱调心上人。 布朗： 小妹死了不用埋，留在花山等哥来， 打开棺材亲个嘴，咪笑咪笑活转来。 姑娘： 桂花叶子片片楂，小妹短裤有点花。 如果小哥看上了，送给你去擦嘴巴。 顿时，姑娘们就大笑起来，没想到男人还没开始唱酸调，女人们先唱起来了。此地民族多，山歌也串着相互借鉴，推陈出新，小布朗已经成年，知晓山歌中的那些调侃、揶揄和象征。从小就在火塘边听着邦崴老爹唱山歌长大的，他什么没见识过。 别看这两座山挨着，两个民族交往着，他们的祖先可不是一个部落的。布朗族源于古代濮人，先秦时期分布在长江上游地区，即今云南、贵州、四川、重庆地区，算是云南的土著民族了吧，曾参加过三千多年前的武王伐纣，还给武王献过贡品茶呢。竹和茶便是他们的原始图腾。 哈尼族则源于古羌人，是居住在西部的游牧部落的泛称，以牧羊为主，因为大规模远距离迁徙，八百年前的南迁羌人和西山诸羌，有的就成了现在的羌族。他们的图腾以白鹇鸟为首。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布朗族虽认为自己是强龙，但也不以哈尼族为地头蛇，他们你来我往，还常常交换茶叶和玉米。不过赛起歌来，嘴仗是一定要打的，其中，小布朗属于布朗山的主力。刚才哈尼姑娘那么一闹，他就决定主动出击了。 布朗： 远望小妹不多高，就像山中甜葡萄。 哥想摘颗葡萄吃，还没上树就摔跤。 姑娘： 山中老虎美在背，林中百灵美在嘴。 绣花枕头美在外，背茶人美不在吹。 布朗： 妹是路边一株梅，无人管来无人围。 让哥拿回园里种，免在路边受风吹。 姑娘： 不可能呀不可能，小妹不是这种人。 三两棉花四两线，纺纺周围团转入。 小布朗这下真有点急了，这七八张嘴的，如何唱得过她们，干脆学邦崴老爹吧： 布朗： 高山翠竹青又青，小妹生得赛观音。 观音好比一张画，走进庙堂佛起身。 姑娘： 唱调小哥莫乱讲，缝垫缝鞋配缝双， 青布鞋子白布帮，自有金鸡陪凤凰。 布朗： 一个胸脯两个包，走路无风衣自飘。 情投意合跟哥后，只会肿来不会消。 姑娘： 话痨太多要穿帮，底细十里传八乡， 十七十八外面浪，浪到上海回浙江。 小布朗听到这里，山歌也不唱了，举起那赖笼，开始佯追着姑娘们，边追边喊： “谁嚼舌头，谁说我要去上海浙江，怎么不说我回杭州呢？” 姑娘们就站住了七嘴八舌：“正要说呢，就你不知道啊，这回真要回杭州了！你问问邦崴老爹去！” P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