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长久

“我快死了，”她写道，“樊尚 我快死了 来看看我吧 回来见我*后一面啊 我真想见见你 触摸你 听听你的声音 樊尚 我快死了。”下面有个缩成一团，几乎辨认不清的名字，日尼薇，和信的其他部分一样是用铅笔写的，同样的颤抖、无力。要不是这几个字，我准会把信当作孩子的涂鸦，微微一笑，把纸条揉皱了，往废纸篓里一扔，便忘却了。可是不对，不是孩子，是奄奄一息的日尼薇写下的。
日尼薇。我努力说出你的名字。我轻轻念叨着它，为的是让我的手不再哆嗦，身子不再发抖。日尼薇。这真不容易。自从我读了你的信，自从读信时感受到那无声的撞击，自从这世上只剩下你．我就精疲力竭。这世上只有你了，没有别的，也没有其他人，就像世界突然显露出它那用纸板搭砌成的寒酸的外表，这些纸糊的墙面坍塌掉，剥露出四周的墙壁，而我就在这些墙的紧闭中生活着。这些墙只能接纳你我，其他人无法进入，他们在别处，离我们很远，很远，因为这些墙正是我们的孤独啊。你撞上我，我撞上你，谁也逃不脱宿命的纠葛。从下午开始，我又有了同样筋疲力尽的感觉，我念着你的名字，每次都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念你名字的那个人，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取代了我，占据了我，就好像我即将消失不见。我迷失了。谁来救救我啊，我迷失了。谁来抱抱我啊。
我曾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因为我们所经历的就像一次缓慢、无声的坠落，犹如儿时的梦魇，多年之后仍纠缠不休。我们相互羁绊．不停地跌倒。我们必须分开。没有别的出路。可你为何打破我们心照不宣的约定？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懦夫？难道你不知道死亡令我魂飞魄散？还有往事，我们的往事，我再也不愿想起的往事，日尼薇，那些十五年来一直在抹去的往事，也让我心惊胆战。我试图抹去它，因为我别无选择，你明白吗，不是它死就是我亡。而我不想死。那时我不过四十岁，我依然想感觉自己活着，体验愉悦。品尝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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