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想

在几个月之前，雪藤直义并未想到会一个人迎接三十一岁的生日。
　　当想到这一点时，他的眼前一片暗淡。一瞬间，他仿佛尝到了双目失明般的恐怖滋味，但顷刻间又醒悟到，这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内心茫然若失的缘故。
　　人类的内心都安装着类似于“保险闸”的防护措施，如果承受了过多的负荷就会跳闸。他意识到，尽管自己一直都没能习惯这种已经反复经历过的“视野暗淡”现象，但是也多亏了这个现象，他才活到今天。这是一种类似动物保护自己的本能，跟他本人的意愿无关。而雪藤自己也十分厌恶这种本能。
　　没有人会来庆祝自己的生日，尽管自己也知道，但这个事实加深了他内心中的孤独感。雪藤开始厌烦思考这些事，甩了甩头出了被窝。如果放弃思考，只是机械地挪动身体的话，内心的痛苦就会减轻好些。要说到*近这几个月他学习到的东西，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件了。
　　雪藤去厕所撒了尿，然后洗脸漱口，拉开房间的窗帘，无意识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才**次停了下来。听昨晚的天气预报说，昨天后半夜开始下的那场雨应该持续到今天傍晚才对。因为雪藤的工作需要在外面跑，所以他会关注天气预报。上床睡觉的时候明明还想着明天又是阴沉的一天，结果拉开窗帘一看，天气意外地晴朗，连个下雨的样子也没有。
　　打开窗子，雨后初晴的湿润空气进入肺里感觉很舒服。抬头看看，漂浮着积雨云的天空呈现出淡淡的水蓝色。除此之外，一道充满了张力的七色光线一直延伸到远方，雪藤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鲜艳的彩虹。
　　雪藤忍不住发出“啊——”的赞叹声，不过这到底是赞叹，还是心里踏实下来的叹息，他自己也无法判断。这声“啊”大概包含着感动和放心，还掺杂进一种解放和欣喜的感觉吧。
　　这就是“瑞兆”。
　　这个日常一般不会出现的词汇一下子涌到雪藤脑子里。他想，今天说不定会发生点什么吧。
　　自从自己的幸福被粗暴地夺走那天以来，雪藤心里一直都没再有过这种感觉。莫非“喜悦”这种感情在今天又到访了吗？雪藤一边看着那道工艺品般的美丽彩虹，一边产生了这种无根无据的预感。而且，他都有点想对抱有这种预感的自己表示一下祝贺了。
　　雪藤像往常一样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营养饮料喝了，走去上班。跟同事们道了声“早上好”，也收到了星星点点的回应。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前一个时期那样小心翼翼的气氛了。尽管如此，雪藤还是能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跟过去不一样的事情发生，而且那起因多半还在自己身上。
　　开店的时间是九点半，不过还是有性急的客人九点一刻就来了。所以他不得不赶紧把杂务处理完，然后接待顾客。雪藤把桌子上堆积的文件和便笺纸收集起来，逐一确认内容。纸上记录着今天预定来访的顾客，仔细一看，来的客人跟名单上写的不是同一个人。
　　雪藤感觉到一阵血气涌上面颊，糟糕，约重了。
　　本来在这个时间段已经约好为某位顾客修理汽车，结果雪藤把这件事忘记了，又应承了别的顾客。而且既然已经到了约定的当天，再想变更也不可能了。雪藤慌忙冲出店外，朝店铺后面的维修车间跑去。
　　到了维修车间，雪藤抓住一个修理工，对他讲了情况，拜托他无论如何想个办法在预定的修理工作表中插进一个额外的预约。当然雪藤自己也知道这种要求让人很为难，但是顾客特意在工作日里挤出时间跑来，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不小心接受了第二单预约，全是自己的错，雪藤只有点头哈腰地拜托修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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