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兰德斯的女儿

我的父亲想要一个男孩。 一个儿子。 佛兰德斯和布拉班特地区的骑士都将向这个摇篮中的婴儿宣誓效忠。自 由城邦的领袖们也将在他们的城墙内欢迎这个孩子的降生，并祝愿他快乐、 健康和智慧。来自东方的商人们将以沙鼠和蜘蛛猴作为礼物送给这位小绅士 ，供其玩耍。甚至在他七岁生日之前，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国王都将带着自己 *可爱的女儿前来提亲，和他的父亲商讨联姻之事。还有上帝在人间的使者 ——教皇，也将为这个男孩祈祷。 我父亲的儿子将会成为佛兰德斯伯爵。他将成为一位领袖、一位武士和 一位外交官。他因熟识这个世界以及世界的秘密而被人们所钦佩。他将能够 用法语、佛兰芒语①和拉丁语唱歌。他还会畅谈星象，就好像正是他本人将 这些星星散落到天空的每个角落。他将能够全力驾马疾驰撞翻一头野猪，而 又从不会多问一个无用的问题。他将会在战场中刚强无比，而在爱情中却温 文尔雅。 他将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男人，一名伟大的骑士。 1347年的*后一天，我的母亲，布拉班特的女伯爵，在睡梦中突然感到 腹部绞痛。此刻，她正躺在梅尔城堡的女寝中，躺在一张宽大的床铺上，在 一群侍女和洗衣女的中间。女人们躺在稻草上，盖着羊毛毯子。她们紧紧地 挨在一起，因为在冬季，绝不可以放走一丝呼出的热气。房间里并不安静。 有女人们的咳嗽声、呼噜声、喷嚏声和鼻息声。她们的嗓子就像屠夫的肉一 般红肿，她们的鼻子也像是油瓶的窄颈似的被堵住了。 我的母亲突然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水从她的双腿间涌出。她摇摇晃晃地坐 了起来，顿时一阵寒气直袭她露出的背部。她立刻意识到，在这个冰冷的夜 晚，我就要出生了。她不清楚夜晚已经过去了多久。整个世界都在晚祷和早 祈之间漂浮前进，顿时，时间变得模糊起来，夜晚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 一位侍女睁开了眼睛，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母亲不停地颤抖着。在 寒冷的空气中，口中呼出的气体清晰可见。她说孩子马上要出生了。 只听一个人重重地吐了口气，“终于要生了。”说这话的是一位产婆， 名叫哈娜。她和她的女儿已经在城堡中待了一个月，她们是来为我母亲接生 的。 片刻之后，整张床铺响动了起来。侍女和洗衣女们都爬了起来，她们在 寒气中瑟瑟发抖，纷纷穿上衣服。她们把我的母亲扶进了厨房，那里的暖炉 中炉火尚温。在整个城堡中，只有这里还有一些温暖。她们急匆匆地踢醒厨 房里的男孩们，并让他们卷铺盖离开。她们将红色的枕头铺到长长的桌子上 ，让我的母亲轻轻地躺在上面。一个洗衣女穿过内院跑去了主堡中。她重重 地拍打起我父亲的房门。 “快生了，伯爵陛下。”她大声喊道。 屋里面立刻传出一阵咕哝声和跌跌撞撞的声音。很快，房门打开了。只 见我的父亲赤裸着身子站在门口。洗衣女连忙背过脸。 “派人去叫醒大医师。”父亲咆哮着。 洗衣女惊讶地抬头看着我的父亲。她犹豫了一下。她本想告诉我的父亲 ，接生是女人的事情，但她没敢说出口。 “你还在等什么呢？难道在等上帝的指示吗？”父亲愤怒地叫嚷起来， 并随手从椅子上抓过他的衬衣，从头上套了下去。洗衣女连忙朝男寝奔去， 去找大医师。 我的父亲，佛兰德斯的伯爵用拳头将水盆中的冰捣碎，然后用手将水泼 到脸上，顿时感到脸颊有些刺痛。他迅速穿上一件黑色的长袍，系上腰带， 套上长袜，又披上了一件斗篷。很快，他就穿过内院来到了厨房。他看见自 己的妻子躺在那里，不由咧嘴一笑，并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 “我爱你，我的布拉班特。”他低声在她的耳边说。 她抓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我也爱你，我的佛兰德斯。”这时，又一 阵撕心的绞痛向她袭来，以至于她双手的指甲抓伤了我父亲的手臂。她大口 地喘着气，不停地呻吟着。 产婆哈娜和她的女儿比娅特丽斯都有着结实的臂膀、粗壮的手指和长着 圆脸蛋儿的大脑袋。她们俩虽然是母亲和女儿，可看起来却非常相像，所以 人们会误认为她们是姐妹。比娅特丽斯在厨房的壁炉中生了一堆火。她又敲 碎了水桶中的冰，倒进水壶里，又将水壶挂在火上烧了起来。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