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青少版

《世界文学名著宝库：包法利夫人（青少版）》：　　同学们正在上自习，忽然校长领进一个没有穿学生服的新生，低声对班主任说：“罗杰先生，我把这个学生交托给你了，让他上初中一年级吧，如果他的功课和品行都够格，再让他升入高年级，他的年龄已经够大的了。”新生被安排坐在门背后的角落里。他是一个小乡巴佬，十五岁左右。他的头发顺着前额剪齐，像乡下教堂里唱赞美诗的歌童。他的神情显得既懂事，又不自在。他的上身穿一件黑钮扣绿呢小外衣，袖口绷开了线的地方露出晒红的手腕，一看就知道是干惯了活的；下身穿一条浅黄色的吊背带的长裤；脚上穿一双不常擦油的结实钉鞋。　　同学们开始背诵课文。他竖起耳朵来听，专心得像听传道一样，连腿也不敢跷，胳膊也不敢放在书桌上。两点钟时下课铃响了，要不是班主任提醒他，他也不知道和同学们一起排队。　　同学们中间形成了一个习惯和规矩，那就是一跨过教室门槛，就把帽子扔到靠墙的长凳底下，免得拿在手上碍事。　　可这个新生却不这样，他在做完课前祷告之后，还把鸭舌帽放在膝盖上。他的帽子像一盘大杂烩，看不出到底是皮帽、军帽、圆顶帽、尖嘴帽还是睡帽，反正是一顶水货帽，十分难看，好像哑巴吃了黄莲后的苦脸。帽子是鸡蛋形，看样子是新买的。　　罗杰老师对他说：“站起来。”他一起立，全班人就笑了起来。　　他弯下腰去捡起了帽子。旁边一个学生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帽子又掉了，他又捡了一回。　　老师逗趣地说：“哎，拿开你的战盔吧。”学生哄堂大笑，可怜的新生顿时羞红了脸，不知该把帽子放在哪里为好。他到底又坐了下来，帽子还是放在膝盖上。　　“站起来，”老师接着又问他：“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新生叽哩咕噜，说了一个名字，谁也听不清楚。　　老师只好叫他再说一遍。　　于是新生下了极大决心，扯开嗓子叫道：“下坡花力！”这下像炸开了锅，全班学生都闹了起来，有的尖叫，有的顿脚，有的模仿他的口音：“下坡花力！下坡花力！”老师只好用做功课的办法，才逐渐恢复了教室里的秩序。老师又要新生听写、拼读，费了好大劲，才搞清楚，他叫夏尔·包法利。老师罚他坐到讲台前懒学生坐的地方。他正要去，又站住了。　　“你找什么？”老师问道。　　“我的……”新生心神不定，眼睛左右张望，战战兢兢地说。　　“全班罚抄500行诗！”老师一声怒吼，压下了一场正要卷起的风暴。他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又罚查理、包法利抄写20遍拉丁动词“笑”的变位法。然后用温和一点的声音说：“至于你的帽子嘛，等一会你就会找到的，没人要你的！”大家低下头来做练习。新生规规矩矩坐了两个钟点，不知什么时候谁的笔尖弹出一个小纸团来，溅了他一脸墨水，他也只好用手擦擦脸，依然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不是细心地用尺在纸上划线，就是每个词都不厌其烦地查词典。他就是靠这样用功，才跟上了班。他只是勉强懂得文法规则，用词造句却并不高明。他的拉丁文是本村神甫给他启的蒙。　　他的父母为了省钱，*后不能再拖了，才送他上学堂。　　人们从他身上找不出多少他父亲的影子。　　他的父亲早年是一名军医助手。1812年左右，他在征兵事件中受了牵连，只得被迫退役。由于他一表人才，迷住了一家帽店老板的女儿，使他顺便捞到了六万法郎的嫁妆。他的长相帅，喜欢吹牛，总使他靴子上的马刺铿锵作响，一副漂亮的连鬓络腮胡子，手指上总戴着戒指，衣服光彩夺目。结婚后的头两三年，他靠老婆的钱过日子，吃得好，睡得晚，用瓷烟斗像模像样地吸烟，晚上不看完戏不回家，还经常上咖啡馆。岳父死了后，他开了一家纺织厂，又亏了本，只好回乡下种地。他既不懂得织布，又不懂得种地；他的马不是用来耕耘，而是用来驰骋；他的苹果酒不是一桶一桶卖掉，而是一瓶一瓶喝光；院子里*好的鸡鸭供自己食用；猪油用来擦打猎穿的皮鞋。这样自然家境好不起来，他自己发现*好打消一切发财念头。　　于是他花两百法郎，在附近租了一所半田庄、半住所的房子，说是厌倦人生，从四十五岁起，关起门来，决意只过清静日子。　　他的妻子*初像着了魔一般爱他，对他百依百顺。可她越这样，他就越躲着她。她本来脾气很好，后来上了年纪，就像走了气的酒会变酸，她说话唠叨了，就变得不好相处了。起初她看见他追逐村里的浪荡女人，晚上醉得酒气熏天，被人从下流的地方送回家，她都没有抱怨。后来，她的自尊心受了伤，只好不言不语，忍气吞声地过了大半辈子。她一人跳进跳出，应付这应付那，忙得不可开交，她的丈夫却什么也不管，一天到晚昏沉沉、懒洋洋的，有时还对她说些忘恩负义的话。　　等到她生下一个男孩，只得交给奶妈喂养。小家伙断奶回家后，惯得像一个小王子。父母对孩子的培养和期望相差万里。父亲头脑里有着男性的理想，要按照斯巴达的方式严格训练儿子，让他有强健的体魄，粗犷的性格。可是小孩子天性驯良，辜负了父亲的苦心。母亲却喂他果酱，总把他带在身边，为他剪硬纸板，给他讲故事，但快乐中有几分忧郁，亲热得又过于哆嗦。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想他将来有出息。她教他认字，还弹着那架早买来的旧钢琴，教他唱两三支小调。重财轻文的包法利先生却认为这样太划不来了，认为没条件供养儿子上公立学校，将来无法买个一官半职，或者盘进一家店面；再说，一个人只要胆大脸皮厚，总会有得意日子过的。　　包法利先生只好让孩子在村里闲逛着。他跟在庄稼汉后头，用土块打得乌鸦东飞西跑；他摘沟边的草莓吃，拿根钓竿看管火鸡；收获季节他就翻晒谷子，在树林里东奔西跑；下雨天他就在教堂的门廊下玩跳房的游戏；碰到节日他就求教堂的管事让他敲钟，为的是把身子吊在粗绳子上来回摆动，他就觉得在随风飘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