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与中国梦

　　《草原人与中国梦》：　　拼命攒钱，图的是让子孙后代挺直腰杆做人　　一安顿下来，田祥就开始忙碌了。　　天刚亮，他便拎着一条破麻袋，直奔垃圾站。饮料瓶、废纸箱，就连城里人用过的卫生纸，都成了他眼中的“宝贝”。垃圾站的破烂儿捡没了，因为初来乍到，他不知再去哪儿捡，也不知哪里有废品收购站。正在街上心急火燎地乱闯乱逛，碰到了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姓李，经他指点，才把肩上的破烂儿卖了。田祥为了巴结他，硬把人家请到家里，吃了一碗挂面。从此，两人成了朋友。　　晚上睡觉前，田祥掏出兜里的零钱，数了数，还不到十块钱。他揉揉压得红肿的肩头，心里挺知足，毕竟饿不着了，自己的饭钱回来了。　　但是沈阳并不欢迎他。第五天，他在睡梦中被冻醒。外面下起了大雪，狂风裹着雪花从四面透风的房顶刮进来，盖了他满满一身。他急忙把那件破羊皮袄盖在身上，在冰冷的土炕上蜷着腿，哆嗦了一宿，差点被冻死。　　他说，多亏那件破皮袄了，不然，我这条老命保不住了。　　当时，捡一斤废纸能卖一毛钱，捡一个饮料瓶能卖五分钱，捡一个水泥袋能卖两分钱……捡了十多天，他挣了一百多块钱。从此，地形熟悉了，也知道哪个地方破烂儿多了，他越干越有盼头。　　有一天，田祥瞅见垃圾堆上扔着几块废纸壳，急忙捡起来，心里正乐呢，可是过来一个当地捡破烂儿的老头，姓张，不由分说就抢了过去，还骂田祥为啥抢他地盘上的生意。田祥心里不是滋味，寻思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闹得他抛妻别子，出来捡破烂儿，还遭人欺负，命咋这么苦呀？可是再细一想，出门在外，谁都可以熊你。忍吧，还乡亲们的饥荒要紧。　　田祥的一日三餐是清水煮挂面，出锅时扬上一把盐，一斤挂面盛三碗，正好吃三顿。田祥说一开始吃得挺香，没想到过了三四个月，就馋了，想吃肉。可是，他摸摸兜里捡破烂儿挣来的钱，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花，这钱是用来还饥荒的，尽管揣在自己的兜里，却不是属于他的财产。一天，他在垃圾箱里，翻出一个系好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人家扔掉的剩菜剩饭。他扒拉一下，眼前一亮，剩菜里面有肉，他急不可待地撕开塑料袋，也不管手干不干净了，可抓起肉来要吃的时候，他犹豫了。他怕旁边的人发现，面子上过不去。可是不吃吧，又馋得慌。*终，卑微的自尊在吃肉的身体欲望面前屈服了。他把肉急不可待地塞进嘴里，脑袋瓜子深深地埋进垃圾箱里，一边吃，一边哭。　　从此，吃别人扔掉的剩菜剩饭，成了他改善生活的主要办法。他说，省下一分钱，就能多还人家一分。遭多大的罪都活该，谁让自己欠了乡亲们的钱呢！　　说起这一幕，要脸面的田祥忍不住还要落泪。　　田祥离开家乡时，没敢声张。就连外甥乔秀军来沈阳办事，想看看他，他都躲起来不见。　　他说，他就怕别人知道他的下落，今天来一个要账的，明天又来一个，这破烂儿可就没法捡了。　　他背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着他捡来的破烂儿。无论刮风下雨，都是早出晚归，两头不见太阳。五个月后，他花八十元买了一台“倒骑驴”，串街走巷，干得更加起劲了。　　转眼过年了。外面响起鞭炮声，他蹲在土炉子前，吃完一碗挂面，上炕钻进被窝，拉灭电灯。屋里又冷又黑，他睁大眼睛，想家，想相濡以沫的老伴，想临走没打一声招呼的儿女们！可是，他有家不能回。他说，还不上乡亲们的钱，他没脸见人啊。　　第二年，他的老伴来到沈阳。一辆叮当乱响的“倒骑驴”把她接回家。分别一年多的老伴终于见到她日夜惦念的丈夫，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可是走进出租屋一看，一个土炉子，一个铁马勺，炕上一副行李卷，是他的全部家当。再仔细瞅一眼田祥，又黑又瘦，头发白了好多，一双手裂满了口子，用胶布缠着。老伴心疼得落泪了，**次开口埋怨他：“肃静日子你不过，偏要办这个搞那个，欠了那么多的饥荒，我看这辈子还上不容易。”　　田祥说：“还上更好，如果还不上，下辈子托生成骡马也要还。”　　过了七八天，晚上田祥捡破烂儿回来，手里举着几个白色的塑料袋，嚷嚷着说让老伴“解解馋”。老伴打开一看，是人家城里人扔掉的剩饭剩菜。有的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味。老伴才知道田祥经常这样“解馋”，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悲伤。她强压住从胃底泛上来的呕意，把好肉挑出来，洗了好几遍，从房东家要了一棵白菜，炖了一顿有肉的“美餐”。　　时间长了，老伴觉得发霉的菜扔掉了可惜，买来一头小猪喂。　　田祥在外面捡破烂儿，老伴在家里分类整理打包，两个人蓬头垢面的。老伴现在还念叨：就像两个小鬼似的。　　三个月后的一天，老伴跟着田祥去卖破烂儿，卖了十多元钱。老伴忍不住，说天天净吃捡来的剩菜了，咱们今天买斤肉吃。田祥在旁边反驳：“我看多余，咱还短人家的钱呢。”　　老伴说多余也要买，坚持买了一斤猪肉，包了酸菜馅饺子。饺子煮好了，老伴正大口吃得香，田祥却不吃了。老伴抬头一看，田祥背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正哭呢。老伴撂下筷子，也吃不下去了。　　老伴把捡回来的破被子、破衣服，拆洗干净，做了一床新被褥，可是，冬天依旧冷。租的厢房是单坯砖垒成的，不禁冻，屋里的墙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霜，第二年的春天才能化透。　　没办法，只好薅野外的蒿草烧火取暖。蒿草不经烧，于是麻绳头、塑料鞋底子都从外面捡回来，塞进土炉子里，成了田祥家不花钱的燃料。田祥说越是过年，越没时间陪老伴唠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