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狗人日记

2010年6月12日　　一位*近加入本地遛狗圈的邻居，带着一只非常活泼的年轻拉布拉多犬，受委托创作一尊西班牙猎犬的公共雕塑，她在公园里走到我身旁，问她是否可以把酷豆作为模特画一些素描。这使我想象到，凯特?莫斯的妈妈得知女儿将首次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时那种骄傲自豪的感觉。我一想到酷豆的身姿将永远呈现在那青铜像上，心里的自豪感简直要喷薄而出。　　两天后，我在克莱帕姆绿地和一个带着杰克-罗素西施杂种犬的女人闲谈。我们谈到这个令人惊讶的基因实验的成功品种的命名（杰克稀屎？），颇感到一些乐趣。然后她说——我肯定她没有恶意——酷豆的花纹看起来像一头奶牛。我惭愧地承认，当时我心里默默沸腾着愤怒。　　我不清楚为什么人会为自己狗的外貌感到骄傲——狗和孩子不一样，狗身上没有主人的基因遗传。但这成了所有养狗人一个普遍的弱点。　　伟大的威尼斯画派画家委罗内塞这个弱点非常明显，结果竟然因此而受到庭审质询。1573年，他被要求在法庭上解释巨幅画《利未家的宴会》中的某些“古怪之处”：他把自己的狗悄悄画在画布的中心，那狗钦佩地凝视着同样被偷偷加进去的画家自画像。委罗内塞解释说，他在画中充分表现了主要内容之后，如果还有空间，他喜欢添加“自己发明的人物”，他把这比作米开朗琪罗在宗教画中加入裸体人物的做法。　　可是他受到了严厉训斥：“在米开朗琪罗的画里，你看不到除了精神世界之外的任何事物，那里没有醉鬼，没有狗，没有武器，也没有其他任何此类插科打诨之物。”撇开这件事对委罗内塞意味着什么（在那个时代，遭到庭审是很糟糕的事），但这对狗来说似乎太过严厉——被归入醉鬼和其他“插科打诨”那一类。　　我尽量诚实客观地评价酷豆的长相。他的腿有点儿短，而且虽然他并不肥胖，却也颇为粗壮。如果太久没有梳理毛发，他背上的棕色大斑块就会颜色变浅，有些接近姜黄色。但是，适当清洁梳理后，他的皮毛就是醇厚的巧克力和乳白色相间的颜色，在家里很能起到装饰作用。我在中东工作时，买了一些漂亮的地毯，他伸开四条腿趴在那深蓝色和红色的大不里士或哈马丹地毯上时，看起来颇为悦目。　　也许正是这种快乐的犬类协调斑斓色彩的能力启发了委罗内塞和其他几个威尼斯派画家，让他们在画作中使用了这么多狗的形象。与委罗内塞同时代的画家提香的作品中则是绝对充满了对犬类的精彩表现。　　提香笔下的狗通常专注于他们自己的兴趣所在，而对画布上在他们周围展现的宗教和神话史诗剧场景则视若无睹。在《*后的晚餐》中，一只狗心满意足地在桌子下啃着骨头，而餐桌上，痛苦的基督正在预言犹大即将对自己的背叛。在《安德里安的酒神狂欢节》里，画面后方有只狗正在向一个人乞食，而对前景中那疯狂纵饮和肉欲狂欢甚至不屑一瞥。在奇妙的题为《维纳斯与丘比特、狗和鹧鸪》中，一只和酷豆毛色很像的小猎犬正试图从窗台上抓一只鸟，却对那个和它共享长椅的美得令人不安、有着完美卷发的妖娆裸女丝毫不为所动。　　我曾经有一两次怀疑酷豆是在特意摆姿势，所以提香的想法让我放下心来，他认为，狗只是无意识地做自己的事，并不太关心他们周围的人类上演的种种戏码。我相信他是正确的，如果酷豆真的有虚荣心的话，他肯定不会那么频繁地对我们露出他的睾丸。　　 　　在一次巴特西公园的散步中，酷豆令人难忘地表现了他的审美观。他跑在我前面，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跑下小路去探索湖面上的鸭子了。一个路过的慢跑者看着酷豆，然后喘着气停在我身旁。她说：“我不知道你的狗是不是在表达观点，不过他刚才在‘芭芭拉?赫普沃斯’脚边拉屎来着。”我相当喜欢那个巨大的眼形青铜雕塑立在水边前哨的样子，但酷豆的表现会得到某类艺术爱好者的青睐。　　在写上面这篇专栏之前，我在伦敦图书馆研究“狗和艺术”这个主题。这个古老的机构（它是由托马斯?卡莱尔创立的）位于圣詹姆斯广场，在仍然美丽的伦敦中心地区，并且让那些有时间徘徊于某段工作中的人享受到微妙的乐趣。各类真正杰出的作家都在使用这个图书馆，所以你可以兴奋地猜想自己在工作时可能会看到哪位文豪（这里每个人的衣着都是相同程度的时髦的邋遢，多数穿着粗花呢，所以有时很难辨别出哪些是名人）。你可以在一堆堆藏书中搜索自己需要的图书，所以有时会享受到无心插柳而收获的兴奋。还有——至少我怀疑——大家还用自己堆在阅读室书桌上的书目私下比赛，看谁能胜人一筹：你堆的书越晦涩博学，看起来就越好，你会注意到人们偷眼看旁边人的选择，试图猜出他们研究的性质。　　……　　我对于是否要开始研究与狗与艺术的关系颇踌躇了一阵，但是被一个偶然的发现解救了：很意外地，我发现了一本叫作《威廉?西科德绘画中的狗》的书。这引得我踏上一条与手头任务完全无关但后来证明很耐人寻味的研究之路：狗画像作为独特艺术形式得到发展与贝特森报告（见2010年1月23日日记）中所说的犬类育种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在19世纪以前，犬类育种只是很含糊的一个概念。当然，特定种类的狗适合特定任务的认识从人类开始养狗以来就一直存在。有一幅著名的17世纪画作，叫《沉睡的运动员》，其中有一条几乎与酷豆一模一样的赛犬。但以前并没有规定某个品种的理想犬只应该是什么样，也没有人太关心狗的家族血统传承。当狗出现在19世纪前的英国和欧洲的艺术作品中时，他们一般只是主题的附属物，为画面提供额外的颜色，或者像在提香和委罗内塞的作品中那样，只是戏剧性的道具。　　……